第86章 長廣李家

“我們要主動過去?”李壇該說是一個比較年輕英俊的青年。他是李家的嫡長子,本身接受著相對良好的教育,卻是因為這樣頗有些傲氣:“不過是一個新興的部落,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父親何必過多重視。”

日頭正盛,照射到護城溝渠,反射在本夯土城墻,兩個身穿晉人喜愛的寬大衣袖站立在約有二丈的土城墻之上,他們是一個中年一個青年。

微風在吹,遠處麥田裏面起了波浪,風勢到處,青萌的麥稈一排排地低頭。

不存在什麽多余的樹木,有的就是提供灌溉的一條筆直的溪水,卻是不知道李家為了這一套灌溉所需,動用了多少人力,又花了多少的時間。

李明之已經四十四歲,他從幼年到這樣的年紀,經歷過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因為中原局勢變幻無常,他當過晉國的子民,經歷過漢國(前趙)對晉人的肆意屠宰,又度過了趙國(後趙)相對溫和的時期。

說後趙對待晉人溫和,那是在石勒的時候了,當時張賓還活著,盡管羯人殘暴,可石勒聽從了張賓的建議,相對優待晉人中的士人,或是收稅,或是吸納晉人中的佼佼者為朝廷效力,連帶對普通的晉人至少不像現在這麽肆意殺戮。

“年景不一樣了。”李明之那雙眼眸裏有著略略的渾濁,只有歷經滄桑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神:“羯人對晉人的溫和隨著揚州之戰已經結束……”

其實,石虎先稱帝,在“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的既定規則下,等於是直接與晉國朝廷成為敵對。後來,石虎又在一些文臣的勸說下改稱天王,但石虎領導下的趙國與晉國的關系根本沒有改善。

“當今天王登位,從未將我等晉人當做人看。如此,為父才從堂堂的一縣縣長,成為鄉野村夫。”李明之有太多的故事,是年輕氣盛的李壇聽得覺得不耐煩的故事。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心高氣傲,可現在根本就容不得晉人存在心高氣傲這種情緒:“漢部新興,若是滅亡在上一次的征討也便罷了。他們撐了下來,朝廷不會為了漢部大動幹戈。要是漢部有派人前往襄國活動,劉彥必然成為新任郡守。”

都是能猜出來的過程,有太多的胡人都是這麽當官的,幹掉了弱小的對手,派人前去襄國上表臣服,然後大肆揮金撒帛,不出意外絕對能夠達到目的。這也是朝廷控制地方的手段,鼓勵地方胡人強族互相殘殺,那些人殺得越狠,朝廷就越好統治地方。另一個手段是,一旦要對外用兵,地方上的任何家族都需要出人。兩個方法都是“減丁之法”,聽聞是出自張賓之謀。

“不算被殺得雞犬不留的不其城,漢部已經占領櫃縣和計斤縣,不會再向其余縣城動手了。”李明之的目光在塢堡內的各部來回掃視:“漢部解除了外部的威脅,目光必然轉到周邊。我們離漢部選定的棲息地太近了,只能主動示好。”

就是這點李壇才不服氣的,他們有防禦完好的塢堡,有數千的莊戶,能集結起一支不弱的武裝。過去,他們不止一次遭受到胡人的進攻,屢次都能依靠完善的防禦工事支撐下來,從未有一股胡人可以進入到李家的塢堡,李壇相信哪怕是漢部來攻,亦是奈何不得李家。

“父親,胡人……不可靠。”李壇那張年輕的臉上還沒有續須,他帶著深切的懷疑:“我們不與之交惡便可,何必討好?哪怕是漢部來攻,我們擋下的胡人還少嗎?”

李明之看著自己兒子那朝氣蓬勃的臉,內心裏不能說沒有感慨。

李家有家學,有相對於其他家族來說顯得珍貴的典籍。那是李明之在擔當縣長的時候,利用職務的便利進行私藏的書籍,有四書中的《孟子》,有五經中的《春秋》,雖說都不是完整版本,但世間除了那些千年世家,誰又有完整的版本?

最讓李明之遺憾的是,統治中原的是胡人,不……應該說遺憾統治中原的胡人不惜才和愛才,否則以李家的底蘊培養出來的李壇,無論怎麽樣都該在官場有容身之地。可惜的是,朝廷(後趙)不會是晉人一展才能的舞台。

“按我所說去做便是!”李明之還是在看塢堡的各處:“去了,別將那一臉的傲氣掛在臉上。”

李家的塢堡不小,外圍挖有壕溝,壕溝被引來了活水,再配有厚實的夯土墻,土墻並不是直線,是一種有棱角的不規則形狀,這就是外圍的防禦工事。他們顯然是經過高人指點,知道有棱角的城墻才能發揮最強的防禦效果,至少是防禦的一方在弓矢上面會顯得更有射界。

算作內部防禦的地方,一排排夯土的房舍連起來,哪怕是外圍被攻破,那些連起來的房舍可以充當另一層防禦設施。

哪怕是房舍那一層工事再被攻破,進攻的一方還需要面對李家真正的核心,既是建造成為圓形的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