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造假團夥

太陽漸漸西沉,便要落山。

可是對潘樓街市的書畫古玩行而言,一天的生意才剛剛開始。華燈初上,日間還是小吃一條街的潘樓街市,現在又變回了書畫文玩香藥鷹鶻等各種玩物藝術品的匯集之地。滿街都是閑來無事,前來尋覓些珍寶文玩的官員親貴、富商大賈和文人墨客。

所謂亂世買黃金,盛世藏古董,只是看看如今潘樓街市的興旺達到,便曉得大宋天下正是如日中天,如果不是有先見之明,大概誰也不會想到短短二十多年後,便有一場天傾大難了。

不過有先見之明的武大郎,這會兒卻沒什麽心思考慮靖康年的大難了,因為他的武家畫齋眼下就面臨一場大難。如果過不去的話,他武大郎沒準就會一無所有,比那個賣炊餅的武大郎都不如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連續爆出“假畫醜聞”,武家畫齋今晚幾乎沒有顧客上門,武大郎則坐在店鋪的角落裏,一個人喝著悶酒。

馮二娘、武好文都回了甜水巷的宅子,劉無忌也不知道去了何處,留在店鋪裏面的就只有武大郎一人。店鋪有兩層樓,二樓就是武大郎的臥室和畫室,等潘樓街的夜市結束了,他通常會睡在這鋪子裏面。

不過今天晚上,武大郎肯定是難以入眠的。因為他知道武家沒有什麽寶貝是可以讓王詵這等人物動心的!

可是人家偏偏已經盯了上來,咬上來了……

這事兒,可真不好辦了!

舉起酒碗,武大郎剛要一飲而盡,卻見從店鋪外,走進來兩個道士打扮的漢子。

“大郎,怎一個人在喝悶酒啊?”

“大郎,是在生趙三黑那廝的鳥氣麽?”

武大郎醉眼朦朧,看著兩人,原來是自己的兩個酒肉朋友劉道士和郭半仙。

劉道士就是劉無忌。而郭半仙名叫郭京,不是郭靖,不過也是個黑臉膛的漢子,生得高大威猛。他是開封府禁軍的兵士,是天武軍第二指揮下的一個騎兵,同時兼職在潘樓街和馬行街一帶算命,還兼書畫私牙的勾當……

這裏說明一下,宋朝的私牙(牙人)泛濫,在潘樓街上混日子的人們十之七八是兼職私牙……私牙不需要牙行鋪,也不要保證金,更不需要官府發放的身牌,幾乎是個沒本錢的買賣,做的人自然就多了,不過做的人多了,想要賺到錢就難了。

而武誠這樣的書畫官牙是有身份的大商人,不會滿大街去兜生意,所以下面是有一大群大小私牙幫著跑腿的。而郭京和劉無忌就是其中的兩個小私牙,和武大郎關系不錯。

“是郭三郎和劉小乙啊。”武大郎沖來客招下手,“坐下一起喝兩杯吧。”

郭半仙和劉道士相視苦笑,在武大郎兩邊坐下,郭半仙粗著嗓子說:“大郎,某聽劉小乙說你被趙三黑子給欺了,被他訛了七千多緡?”

他今天白天沒來潘樓街,而是去了軍營……他是禁軍驍騎嘛!當然得和潘大官人一樣去軍營裝樣子了,不過他的馬上功夫比潘大官人好一些,至少沒摔下來,但還是尋了個借口告了假。

他壓低聲音:“大郎,這錢可不能給……若有個一千緡,某就去尋幾個禁軍的兄弟,把趙三黑給做了!”

武大郎打了個酒嗝,“莫要生事了。現在我家被人盯上了,得小心應付,只要能保一個月的清凈,多花點錢也無妨。”

“可是七千二百緡錢不是小數……”劉道士說,“不知能買多少張度牒。”

宋朝的度牒原來也是一種金融票據,在潘大官人的“銀行”裏面就有出售,不過售價一點都不便宜。如果沒有橫財入手,劉無忌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買到一個道士身份。

郭京和劉無忌是一直幫武家畫齋跑腿的私牙,所以兩人都知道武士誠和武好古是有造假畫撈橫財的本事的。

而且,武家現在明顯惹上了麻煩,估計搞到最後,未必能在開封書畫行立足了,至少沒有辦法單獨撐起一間畫齋。而武家如果要離開這天子腳下,臨走之前少不得要撈上一大把。

有了一大筆橫財,武家才能從潘家將門那裏求來“平安符”,以後到了別處也能東山再起,繼續他們祖傳的書畫行勾當。

而這橫財,也是郭京、劉無忌兩人的機會。所以郭京從軍營裏面回了潘樓街,見到了劉無忌,聽說了武大郎傍晚時的遭遇,便馬上想到了造假畫弄錢的路子了。

這大概也是如今的武好古唯一的出路了。

和郭京對了下眼色,劉無忌接著對武好古說:“大郎,七千二百緡不是小數,以往對你家而言或不算甚底,但是如今……你看看這畫齋可有生意上門麽?”

“那又怎樣?書畫行的勾當不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麽?憑我的本領,這七千二百緡不算甚底,就是算上該給宮中的一萬八千緡,也不是沒辦法籌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