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正人君子西門青

西門青和武大郎都身著儒衫,一步三搖地從居住的客棧出來,慢悠悠地行在虞城的大街面上。

武好古方才推門是驚醒了西門青,便邀他一起去用早飯,而西門青則告訴武大郎,在虞城有個賣包子的鋪子非常不錯。於是兩人便相約出門,找地方去吃包子了。

另外,武大郎也弄清了治好自己的是西門青,不是西門慶,還知道了西門青的字號是“燕平”。

西門青手中還拿著把日本刀在把玩,就是武好古在離開開封府前,從他爹爹武誠之那裏得到的那把裝飾精品店日本刀。

“此刀和我家收藏的幾把唐刀有些相像,想來是日本國的刀匠照著唐刀打造的吧?”

說著話,西門青便將這把日本刀抽出了半截,卻發現刀身上銹跡斑斑。

“啊呀,竟然生銹了。”武好古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你這刀多久沒磨了?”西門青將刀身送回了刀鞘。

“不知。”武好古說,“好像家父從大相國寺市集買來後便沒磨過……這寶刀到了我家,也真是倒黴了,都銹成這樣了,怕是再上不了戰場了。”

“刀銹了可以磨。”西門青笑著說,“可人朽了,才是真的上不得戰場了。”

這話說得是大有學問啊!

武好古苦一笑,如今大宋的禁軍就是人朽了,哦,不僅人朽,這刀劍盔甲似乎也不怎麽精新。

西門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嘿嘿地笑了幾聲:“說起人朽,大郎可知當今天下,誰人最朽?”

誰最朽?武好古心想:當然是很快就要當上大宋官家的端王趙佶最朽了。

“不知。”武好古自然不能說真話,只是推做不知。

“是契丹人!”西門青的話卻讓武好古大為疑惑了。

契丹人腐朽他自是知道的,惶惶大遼的國祚,已經所剩不多了!

可是這話出自西門青這個郎中兼生藥商人手中……哦,對了,他家是什麽“幽州大騎”出身,難道還不忘故土,想著有一日可以收復燕雲嗎?

只是這一日真正到來,卻是二百多年後的朱明天下了。

“大郎似乎知道契丹人朽壞的事情?”西門青發現武好古的表情平靜,笑著便問。

“遼以釋廢,金……”武好古脫口就是那句後人總結遼金興亡的名言。

不過後半段只說了個“金”,就生生止住了。這“金”還沒開始呢!

“好一個遼以釋廢!”西門青撫掌笑道,“沒想到大郎對遼國的內情,還有如此精準的見解。”

武好古忙解釋道:“這哪裏是我的見解,是我聽兩位五台山的高僧說的。”

“五台山的高僧?”西門青問,“那位戒絕羅漢是其中之一嗎?”

“戒絕羅漢……小乙哥看到那幅畫了?”武好古問。

“有幸一觀了。”西門青說,“此畫之真,實乃慶平生所未見啊。不知……某家能否請動大郎做一幅畫呢?”

武好古點頭道:“小乙哥開口,好古敢不從命。”

西門青笑道:“好,那便說定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虞城縣城的鬧市。這座小縣比之開封府自是大大不如,不過畢竟是南京應天府下轄的縣城。城內也有兩三千戶人家,算上路過的客商,總有個兩萬人住在此處。因而也有幾分熱鬧。

“便是這裏了。”西門青指著一處擺在十字路口的鋪子,對武好古道,“掛著孫家老鋪的便是了。”

武好古望了一眼,便看到一個門口掛著“孫家老鋪”旗子的店鋪已經是店門大開了。

一個系著條鮮紅色生絹圍裙,擦了一臉胭脂鉛粉的女人正在大聲吆喝,招呼客人去買包子。

西門青大約是常來虞城,認得這婆娘,上去便問:“二娘子,可有坐嗎?”

“原是西門小乙啊,快請進吧。”被喚作“二娘”的女子滿臉笑顏地將西門青和武好古迎了進去,讓他們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

桌子不大幹凈,有點油膩,“二娘子”不知從哪兒尋了塊抹布,胡亂擦了一下,便問西門青道:“可要來幾個大肉包子嗎?”

西門青道:“拿兩個羊肉餡的,兩個素餡的,再來兩碗粥。另外,再送二三百個大肉包子去張家客棧給武二郎。”

“好好好,這便去取。”

得了筆大買賣,“二娘子”樂得合不攏嘴,一邊笑一邊去了。西門青卻指著她的背影說:“這孫家鋪子的老東家叫孫元,原是東京開封府的廚子,說是在王樓做過活,因為買不起房才回虞城,在十字坡街開了個包子鋪,二娘子便是他的女兒,幾年前招贅了個名叫張青的夫婿……”

這故事聽得耳熟啊!

十字坡,孫二娘,張青,人肉包子……想到這裏,武好古卻是莞爾一笑。

連“西門慶”都和武大郎成了莫逆之交,這孫二娘的包子,看來也和水滸傳裏面不一樣了,不可能是人肉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