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宋官家橫刀立馬圖

“先別忙著謝。”蔡京看著紀憶道,“你也得幫老夫做件事兒。”

“請學士吩咐。”

蔡京眯著眼睛道,右手摸著胡子,半晌才道:“老夫想知道那位心底裏面是怎麽想的?”

也說的“那位”,自然是端王殿下了!

雖然章惇的布置是盡可能傳位給趙煦的侄子,以避免出現向太後臨朝的情況——實際上宋朝出現過太皇太後垂簾聽政的情況,就是在哲宗皇帝未親政前。當時垂簾的是高太後而不是向太後。

不過這個情況有點特殊,因為高太後在神宗皇帝年幼時就曾經垂簾聽政,權威很大,根本不是宰執重臣們能壓制的。而向太後因為在高太後二次臨朝期間表現軟弱,給人一種壓不住場面的觀感。想要以太皇太後的地位臨朝聽政,還是有些難度的。

但是萬一官家龍馭賓天之時沒有侄子,那麽要阻擋向太後臨朝就很困難了。

所以蔡京還是想在端王身上押上一注的!

“心底裏面?”紀憶看著蔡京,“蔡學士指得是甚事情?”

“不世之功!”

所謂不世之功,自然是指恢復燕雲了。

北宋的歷代官家對於燕雲,若說一點都不曾想過的,大概也是沒有的。不過真的為恢復做過一番努力的,也就是開國的太祖、太宗,和後來的神宗,以及當今的官家四人。

拋開太祖和太宗兩朝不論——他們二位在世時的北宋的政治格局同後來是不一樣的,那時到底還是開國氣象,重文輕武的現象也只剛剛開始——後來數朝,官家或太後對於“恢復”的態度,可是直接決定朝局走向,特別是新舊兩黨的沉浮的。

因為舊黨那夥人,道德文章毛筆字都是好的,但是富國強兵的辦法是沒有的。讓這些人執政,無非就是不折騰,好好過日子。如果官家的銳氣磨盡了,或是根本就沒什麽銳氣的老太後執政,舊黨得勢是肯定的。

而官家一旦以恢復燕雲或者滅亡西夏為己任,那麽得到重用的肯定是新黨。且不論新黨有沒有輔佐官家恢復燕雲的本事,他們至少會往這個方向折騰啊!能不能恢復燕雲是能力問題,願不願意努力是態度問題。

所以舊黨是無能力也無意願富國強兵——也許是他們早就看透了大宋官家的心眼容不下燕雲十六州!

而新黨則是有一點能力,也願意朝著恢復燕雲的大方向去折騰——只是折騰著前進,而不是放開手腳去練一支新軍。這事兒,哪怕如今深受天子信任的章惇都是不敢的。

因而新舊兩黨爭鬥的關鍵,就是官家對恢復燕雲的態度,或者是渴望恢復的程度。

現在官家趙煦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能支撐多久誰都沒底。而章惇雖然促成了皇後改立,扶植起了親新黨的劉皇後,可是他卻沒有辦法變出一個皇太子或是皇太侄來繼承皇位。

如果沒有小一輩的繼承人,那麽劉皇後就沒有辦法變成臨朝聽政的劉太後。那麽官家趙煦一旦過早去世,那憎恨新黨的向太後就會臨朝了……

不過最有可能即位的端王趙佶今年已經十六歲了,轉年就是十七了,便是向太後臨朝,也沒幾年好臨了——實際上向太後只聽了七個月的政就去世了!而在趙煦死後三個月,他的侄子趙亶(後來的欽宗趙恒)就出世了。

如果向太後早死幾個月,哲宗皇帝晚死幾個月。那就沒趙佶什麽事兒了,就是他兒子趙亶嬰兒即位,而被章惇拱上後位的劉太後會臨朝聽政,宰相章惇可就要大權獨攬了……

……

“試探趙小乙?這是……章相公的意思?”

佳士得行總店,書房之內,武好古、紀憶、米友仁和蘇大郎四人正在商議十日後的“豐樂樓大唱賣”。

紀憶卻在這時提出了一個讓武好古有些意外的要求。

對於武好古的反問,紀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著說:“有人想知道趙小乙是否想恢復燕雲?”

那還用得著試探?

武好古心說:這位不是想,而是完成了恢復燕雲的功業——可惜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然後就把整個北方都丟了,自己也跟著去白山黑水間勞動改造了。

不過武好古不能把這個“天機”泄露給紀憶,就是泄露了人家也不信。那要怎麽試探趙佶呢?

他思索了半晌,才對紀憶說:“實不相瞞,自從上次見了官家後,我就一直在畫一幅《大宋官家橫刀立馬圖》,準備獻給官家,以賀橫山大捷。”

“《大宋官家橫刀立馬圖》?你想把這幅圖……”紀憶心說:官家要是能橫刀立馬,誰還關心端王想什麽呀?

“把這幅圖放在豐樂樓裏給趙小乙觀看。”武好古說,“而憶之兄就看趙小乙的反應。”

武好古正在創作的《大宋官家橫刀立馬圖》是照著歷史上一幅名畫《跨越阿爾卑斯山聖伯納隘道的拿破侖》畫的。這幅圖武好古在後世可是臨過好多次的,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現在他就是把拿破侖換成了趙煦……圖上官家趙煦挎著一匹立起來的駿馬,腰間挎著橫刀,身披黃色的鬥篷,高舉右手,指向前方,仿佛在指揮千軍萬馬,直搗靈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