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宋武卒?

章家兩兄弟的議論了幾個時辰,最後也沒得出任何結論。整頓河北東、西兩路地方的事兒先不論。募兵和練兵這事兒似乎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死循環,募兵和練兵要想有效果,由真正知兵的重臣督師是必須的。

如果沒有人去督師,那麽在陜西募練新軍的事兒就會有兩種結果,一是西軍將門的力量借助這次募練新軍進一步擴大——如果朝廷將募練新軍的差事交給西軍將門的話!

二是募練新軍毫無效果——如果朝廷不用西軍將門,又不派出重臣督師,而是完全依靠現有的官僚管理體系,通過樞密院、兵部、三衙管軍和陜西六路各軍州去執行募兵和練兵的話,效果肯定是不行的,否則大宋朝的59萬禁軍就不會只有幾萬西軍真正能打了……

大宋朝的官僚體系,至少在和軍事搭邊的事情上表現是極糟糕的。

也就是說,要練出幾萬新軍,就必須做一些破壞朝廷法度和大宋祖宗家法的事兒。

說得簡單一些,就是必須要有人負責!而且要用能夠負責的人!

西北禁軍的將門是能負責的,軍隊就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本錢嘛!不能負責怎麽行?

如呂惠卿、章楶這樣的文官重臣也是能負責的,他們既是重臣,又督軍多年,自然有足夠威望和能力支持西軍中的年輕軍官去募兵、練兵了。

可是這兩個路子都有可能培養出軍閥!所以是大宋的祖宗家法所不容的。

如果章惇要硬著頭皮上馬,後果真是難以想象……

而按照祖宗家法來搞,那就是用樞密院、兵部去指揮各州軍募兵,然後再由樞密、兵部、各安撫路司和宮廷派出的內官一起指揮“將”一級的武官練兵。

看著似乎也沒什麽,好像和後世近現代國家的軍事體系也差不多。可是後世近現代國家的總參謀部、國防部裏面大多是職業軍人,最多就是國防部有一些文職政務官,可真正辦事的還是軍官。所以是內行指揮內行在練兵,不是一堆外行在瞎指揮。

宋朝的軍事問題中最大的結症,其實就是過度膨脹的文官體系侵奪了軍官體系太多的權力。

章惇作為奸相,自然知道問題所在……可是他自己也是文官,新黨也是一個文官集團。當然不可能把已經落到文官手中的樞密院和兵部的權力還給軍官。

而且現在的開封將門早就腐朽不堪了,根本也沒人可以承擔起指揮天下兵馬的重擔。

所以由知兵的文官重臣督練新軍,仿佛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而唯一的困難就是,誰來當這只倒黴的出頭鳥?

誰會那麽蠢,好好的文官不做,去做謀朝篡位的嫌疑犯?到時候一幫禦史言官可就高興壞了,天天上表參你這個亂臣賊子,早晚把你參到亞龍灣去看海……

和章楶一起入朝奏事的鄜延路安撫使呂惠卿並不知道自己就是章惇內定的出頭鳥,他現在正是得意的時候。西北橫山大捷的主角雖然是章楶,可是他呂惠卿的功勞一樣不能埋沒。空置多年的次相寶座,這次總能輪到他了吧?

在常起居朝見之後,以地方安撫使的身份入朝奏的呂惠卿、章楶二人,就和兩府重臣們一塊兒前往崇政殿繼續和天子奏對。

首先是章楶和呂惠卿二人將這次橫山大捷以及目前環慶路、鄜延路的狀況一一上報天子。情況並沒有趙煦想象得那麽好,仗當然是打贏了,但是環慶、鄜延兩路的府庫都已經空空如也,再拿不出什麽去支持對河湟的攻勢了。

所以章楶在奏對時,對河湟作戰是持保留意見的,他認為即便拿下河湟,也很難長久維持,不如扶植一個比較靠得住的吐蕃首領出任河湟措置使,讓番人自治以節省費用。

而呂惠卿也有建言,提出了早日和西夏通商互市,以恢復陜西六路的經濟——在西夏鬧起來之前,托了絲綢之路的余蔭,關中平原特別是京兆府的經濟還算不錯的。

可這幾十年的戰爭打下來,也真是到了百業凋敝的地步了。

趙煦對於兩位邊帥的建言,並沒有給出什麽答復,只是靜靜聽著。崇政殿中的奏對一直持續到近午,今天難得沉默的和個啞巴似的宰相章惇終於開口:“已經午時,臣等不敢耽擱陛下用膳,臣等告退。”

近午結束崇政殿議事早就是慣例了,殿中群臣都齊齊告退,趙煦卻對呂惠卿道:“呂卿,你且暫留一步。”

暫留一步?

這是要和天子獨對?

呂惠卿的心臟一緊,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

重臣獨對,往往是宣麻拜相的征兆啊!看來天子終於要改變朝中獨相的局面,委任自己當次相了,多年的理想終於要實現啦!

呂惠卿站在殿中,等著趙煦說話。趙煦從禦桌上的一摞奏章中,抽出做了記號的一本來,讓身邊的小黃門將之遞給呂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