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張大青天

和紀憶等人討論了一番界河商市的事宜之後,武好古對於建設界河商市的具體事項已經有了把握。接下去的幾天,武好古就全身心投入了《界河商市章程》的草擬中了。

所謂的《界河商市章程》並不是商市的“憲法”,而是一個怎麽讓商市開張的辦法。主要有這麽十條:一是商市的選址;二是商市土地的征購辦法;三是商市建設的初步規劃;四是商市和界河市舶司之間的關系;五是商市本金的募集辦法;六是買撲商市的商會的組織;七是商會的權責;八是商會股東的權責;九是商市商法的制訂辦法;十是開封禁軍秘密進駐商市的辦法。

草擬好了“章程”之後,在八月二十三日的時候,武好古就帶著一幅《戒絕羅漢真容圖》和“章程”的草稿,來到了張商英府上。

張商英的府邸在開封府內城的金水河畔,差不多是房價最為高昂的地方,距離宮城很近,因而周遭的環境很好,綠柳依依,流水潺潺,道路也整潔寬闊。張家的宅院並不很大,也就是三進三出的院子,但是卻非常精致,可以看出主人是用了心思打理的。

和大部分在開封府做官的外地官員買不起城內的房子只能租房不同,張商英的這處府邸是他家的私產。倒不是他這個中書舍人是個貪官,而是因為張商英娶了一個有錢的老婆。

武好古帶來的杜文玉摹的《戒絕羅漢真容圖》就是送給張夫人的,至於張商英本人是個清官,並不怎麽受賄。不過在北宋官場上混了些時日的武好古對於清官其實挺頭疼的,他倒寧願遇上個臟官。

因為臟官一般都是“好人”,收錢辦事,不會沒來由就刁難人,而且也不會看不起武好古這樣的近幸吏商。

清官,特別是有名的清官,十個裏面有八個是人見人怕的主兒——因為身正才不怕影子斜嘛!要是自己都不幹凈,怎麽兇得起來?除非是真的大權在握了。

而武好古的新任上司張商英,則是章惇帳下有名的清官加兇人。早年當監察禦史的時候就因為咬得太兇,惹得文彥博等樞臣上印求去,結果被罰監荊南稅。到了哲宗朝初期當了開封府推官,又膽敢上書反對廢除新政,後來又被趕出去當了提點河東刑獄。等到哲宗親政後又上疏把元祐大臣罵了遍,開了元祐黨爭的第一炮!

後來章惇和安燾鬥爭,張商英又當了章惇的大炮,借口安燾姻親家的一場養子和女兒爭產的官司攻擊安燾。結果再一次成了黨爭的犧牲品,發去江寧監酒,又在江、淮間做了一圈轉運副使才回京,先做權工部侍郎,再當中書舍人。在升官的謝表中,又把元祐大臣們罵了遍,真是兇到了人見人怕的地步。

武好古這次攤上了這麽一號上司,實在不是個讓人愉快的事兒。

而且,武好古還知道要不了多久哲宗皇帝就會駕崩,到時候向太後垂簾聽政,張商英這條新黨惡犬一準倒黴。自己要是和張商英走得太近,說不定會被牽連進去,到時候可就要倒黴了。

不過武好古也沒資格挑上司啊!既然給張商英當了下屬,也只好想辦法迎合張大青天的心意,先把青天大人給忽悠好了。

好在,武好古是個很有辦法的近幸小人。

武好古來到張商英府邸門外,送上名敕之後,等了沒多久,就看見張商英的侄子張庭山從宅子裏面快步走了出來。

武好古連忙上前唱了個肥喏,“三衙內怎生親迎,下官生受不起啊。”

他和這位張府的三衙內原來早就認識了,對方也是潘樓街的常客,年紀和武好古也差不多大,跟著他叔叔在開封府讀書,順便做些書吏的活兒。有時候會“竊”了叔叔的字帖拿到潘樓街上換倆錢花——張商英的字特潦草,非常難認,所以也不是很好賣。不過張庭山倒是因此和潘樓街上年紀和他仿佛的少東家們都混熟了。

聽了武好古的話,張庭山連連搖頭道:“大郎你這不是在羞我嗎?你現在可是從七品的東上閤門副使了……兄弟我還是一介布衣呢。”

武好古一邊將畫卷奉上,一邊笑著說:“轉眼就是春闈大比了,三哥到時候一準高中,到時候就是東華門外的好漢,豈是下官一介吏商武人能比的?”

“大郎說笑了,我可不是你家老二,一手的好文章,這一科著實希望不大的,若是不中,就要去河北東路做個機宜文字了。”張庭山說著話就接過畫卷,有些皺眉。“這是……”

他叔叔是清官,不收禮的。

“這是杜文玉摹的。”武好古笑道,“請大相國寺的魯和尚開了個光,不值甚底,且給張夫人一觀吧。若中意,隨便給文玉幾個潤筆就是了。”

如果是武好古親筆的《戒絕羅漢真容圖》怎麽都要兩三千緡(這幅畫武好古畫了好多,所以價錢不高),真要拿來送給張商英就是搞腐敗了。不過杜文玉摹的《戒絕羅漢真容圖》就不值錢了,正好給好佛的張夫人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