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範進不哭

“出了甚底大事了麽?大名府衙外面怎麽人山人海的?”

武好古跟著慢悠悠趕路的張商英、張叔夜等人抵達大名府的時候,已經是元符二年十月上旬了。

張商英自然不會急著回京復命,他很快就要來大名府當漕臣了(河北東路轉運使司設在大名府),所以要利用這個機會和大名府的官員們拉拉關系了。

昨晚上又是河北東路轉運使吳安持請客,喝了個通宵,武好古也沒能躲掉——漕司衙門裏面的官員都是他將來的同僚,怎麽能不好好喝上幾盅?而且王安石的女婿吳安持和武好古“一見如故”,拉著他喝了幾大杯,還順便把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名府官伎,名叫徐安安的女孩子介紹給了武好古。

意思當然是很清楚的,得讓徐安安上《花魁》畫冊!

一個官伎,看上去過不了多久就是吳安持的侍妾了,上什麽《花魁》畫冊?難道納個“花魁”做妾特有面子麽?

轉運使的面子,武好古自然不能駁了。於是就約了今天下午去漕司衙門上給徐安安畫畫。

現在已經日近正午了,武好古在上午睡了一小會兒後,就和乖徒兒杜文玉還有老護衛林萬成一塊兒出了館驛,往漕司衙門而去。結果才走到大名府衙外面,就被人山人海的讀書人給堵住了。

看到人山人海的一幕,武好古還以為出了什麽群體性事件,自言自語問了一句。

“這位官人,您不知道今日是大名府解試放榜的日子嗎?”

一個上了點年紀,穿著有些邋遢,頜下留著一撮白胡子的老士子仿佛聽到了武好古的問題,馬上就開口回答了。

“大名府解試……”武好古點點頭,然後又看了那老士子一眼,見他面帶喜色,於是笑問道,“老學究,你一定是中了吧?”

“那是。”

這老夫子捋著胡須回答道,他已經從武好古的官服上看出他是個武官了,所以並不顯得拘謹——一個年輕的“綠皮武官”頂天就是個門蔭的從九品,對一個舉子而言算不得高貴。

“老學究今年貴庚了?”武好古笑著問。

“老夫今年60了。”老學究答道。

60歲……

武好古想到了自己的遠房老爺爺武忠義,今年都65了,一輩子也是在科場上蹉跎掉了。

想到這裏,武好古忽然問:“對了,老學究,你不是第一回過解試了吧?”

“那是。”老頭子摸著胡子,頗為得意,“老夫已經五次過解了。”

武好古問:“那你認得洛陽白波的武忠義嗎?”

“白波義門武的武沖卿?”

“對,對,對。”武好古點點頭,“就是他。”

“怎麽不認得?”那老學究道,“老夫和他一起考過三次!”

武好古笑道:“那可好了,您老又能和他一起考第四回了。若是能一起高中,以後就是科場同年了。”

“一定能中的!”老學究點點頭,“這位官人,你既然知道武沖卿,一定是武沖卿的晚輩吧?”

“是啊。”武好古一笑,“本官是東上閤門副使武好古,武沖卿乃是我遠房的大爹爹,這幾日就住在我在開封府的家中。”

“東上閤門副使?”老頭子愣了愣,忙拱拱手道:“失敬,失敬,老夫趙佳仁,乃是大名府城人士。”

東上閤門副使可是從七品的橫行官兒!年紀輕輕能做到這樣的官,一定不簡單!老學究哪裏還敢造次?馬上恭恭敬敬起來了。

武好古笑道:“你既然認得我那遠房大爹爹,那就是和我有緣,不如我帶你去開封府吧。”他頓了頓,“我現在就住在館驛,和張中書一起。”

“張中書?”

“中書舍人張天覺。”

“啊,治平二年的進士,四川人,對嗎?”

“您認識他?”武好古笑著問。

“唉。”趙佳仁嘆了口氣,“認識是認識的……一轉眼就是三十多年了!”

……

“怎麽沒有!”

範之進這時並不知道他的仇人武好古就在距離他不到100步開外的地方——就是知道了也沒轍,現在武好古可練了好幾月的武藝了,力氣明顯提升,範之進根本打不過他,況且還有一個林萬成在護駕。

而且,範之進的注意力完全被解試榜單吸引住了。

他現在可是破釜沉舟了!

如果榜上無名,那立時就要去死了……也不回張府(張克公一個親戚的府上),直接就去大名府最好的館子吃一頓開封菜,再叫個姑娘,把身上的錢都花完了就去跳漳水!

他瞪大了眼珠子在榜上找啊,找啊,上面就是沒有“範之進”三個字兒。

居然沒有!

範之進的心已經在顫抖了,眼淚也滾落下來了,怎麽就沒有呢?他覺得自己的文章做得不錯啊,策問題答得更佳。把宋遼和則兩利,鬥則兩敗的道理說得頭頭是道,都快寫出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