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出路還是有的

元符三年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今年的上元節是過不成了,因為整個開封府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除了悲痛之外,當然還少不了對新時代的期望和忐忑。雖然用七年時間為大宋帶來了一份比較體面,而且也可維持一段時間的和平,但是剛剛駕崩的趙煦和將要失勢的章惇在開封府這座城市中的風評,實際上並不太好。

因為趙煦和章惇的執政風格太過強硬,還有些不擇手段,對於不同意見打壓太狠。用後世的話說,就是沒有“民主作風”。

現在趙煦駕崩,章惇眼看著也要失勢,而大宋又處在數十年來所未有的有利的國際環境之中。

所以在元符三年的上元佳節時,大部分悲痛中的開封府的人們,對於未來的新時代,還是有那麽一些憧憬的。

或許會是一個得享太平安逸的盛世吧?

當然了,在這“盛世”來臨之前,還是有一些“小人”心中忐忑不安的。在日前的福壽堂定策中表現的不夠積極的蔡京現在就非常忐忑。他是小人嘛!而且還是個向太後他老人家就非常討厭的小人!

原因是明擺著的,蔡京曾經跟著章惇一起嚷嚷著要追廢高太後。這可踩到向太後的痛腳了!高太後、向太後這對婆媳的關系好的都趕上母女了。蔡京跟著章惇一起要追廢高太後,毫無疑問就惹毛老太太了。

現在老太太垂簾聽政了,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所以蔡京在福壽堂定策時就表現得不很積極,沒有去搶曾布的風頭,只做了一個應聲蟲——因為他知道自己跳得再高,也討不了向老太太的歡心。所以未來新黨的首領,只能是曾布、趙挺之、李清臣這些人。自己想要繼續在官場上廝混,就必須依附他們,而不是和他們一爭高下。要不然一準給輦去儋州看海!

當然了,這種蟄伏也是暫時的。因為他一早就巴結上了當今的官家,相信當時的付出。未來一定會有回報的。所以蔡京一也不是特別擔心自己的未來。

在決定了以退為進,保持低調之後。蔡京幹脆就混日子了,正月十五這一天,早早的就從衙署回家,閉門練字去了。

正在蔡京呆書房裏面寫大字的時候,他的兒子蔡攸走進來對他說:“爹爹,紀憶之到訪。”

“誰?”蔡京一愣。

“紀憶之。”

“他?”蔡京一笑,“他居然還有心思來找老夫?”

“爹爹。”蔡攸道,“他是不是想請您在章相公面前說個情?”

“不會。”蔡京笑著搖搖頭,“和章惇說情是沒有用的,要章惇饒他,他必須能替章惇做事兒。”

蔡京和章惇同朝為官那麽多年,又是“同黨”,當然是了解章惇為人的。這家夥根本就是個酷吏,不講情面的。章惇如果肯饒紀憶,那一定紀憶還能利用——作為酷吏的章惇是不在乎用小人的,只要小人有用。

如果要較真,蔡京自己也是小人啊!他本是新黨幹將,可是在元祐更化中投靠舊黨,在廢除《雇役法》的過程中拔了頭籌,連舊黨元老司馬光都誇獎他:“若人人奉法如君,有什麽行不通!”

也正因為投靠得及時,而且表現很好。所以蔡京在元祐更化期間沒有吃什麽苦頭。一直在做知州一級的地方官。

而在紹聖初年回到朝廷後,又馬上改換門庭,投靠章惇,成了再行新法的急先鋒。

蔡京想了想,放下毛筆,對兒子笑道:“讓他來見吧。”

紀憶很快就被蔡攸帶了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了個好覺還是胸有成竹了,反正出現在蔡京面前的紀小人已經恢復了昔日的儒雅風度。見了蔡京之後,就是躬身一禮。

“下官見過蔡學士。”

蔡京當然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了,招招手讓紀憶落座,又吩咐家人上茶,然後兩人又是好一番的寒暄。

過了一會兒,場面話已經說的差不多了,紀憶才把話頭引入了正題。

“學士。”紀憶一邊笑著,一邊摸出了一個卷軸,雙手遞了上去,“一個小玩意,請您賞收。”

蔡京接過卷軸,展開一看。果然是個“小玩意兒”,王安石的一幅字,拿去佳士得行也就一兩萬吧。東西蔡京當然是想要的,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幫紀憶的忙。

他自己都是個過河的泥菩薩,不知什麽時候就要被曾布輦去外面了。

“憶之,你有何事相求?”蔡京皺著眉頭問。

“不是相求,而是相問。”紀憶回答。

蔡京笑了起來,“那就問吧。”

“章相公不想過長江。”紀憶說,“下官,也不想離開封府太遠。”

這事兒……不好辦呢!

蔡京苦笑了起來,其實他自己這兩天也在琢磨這事兒呢。過去新黨牛逼的時候,貶別人的官是不嫌遠的——幸虧是沒發現新大陸啊,要不然準把蘇東坡他們這些人貶去那裏教化印第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