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殿前武士(五)

從皇城出來,武好古沒有馬上回府,而是直奔首相韓忠彥的府邸而去。

韓忠彥現在可是他弟弟武好文的老丈人!而且韓忠彥這個“無黨君子”的路線,對武好古這個吏商是比較有利的。雖然相州韓家在韓琦那一輩也是不好說話的文官士大夫,但是到了韓忠彥這一輩,已經變成了開封府勛貴集團的一員了。

另外,韓家還有另外一項其他勛貴沒有的特權,就是世鎮相州!知相州事一職,已經在韓家人手中傳了三代了,在歷史上能傳四代。雖然韓家在相州並不是真正的諸侯,和世鎮府州的折家不能相比。但是相州韓家的屁股,是不可能坐在開封勛貴豪商集團的對面的!對於“地方自治”,相州韓家也不可能反對。要不然宰完界河商市,就該輪到相州韓家挨刀了……

因此雙方現在既有共同的立場,又有了共同的利益,而且還是親戚,有什麽理由不互相提攜呢?

如果把韓忠彥這個宰相換成張商英或是蔡京,對武好古可沒有一文錢的好處。

所以知道韓忠彥的相位岌岌可危的武好古,現在可是很替他弟弟的老丈人擔心的!

而決定相位歸屬的關鍵,據武好古所知也不是聖君趙佶的好惡。趙佶其實是親舊黨的,向太後是舊黨、王詵是舊黨、米芾其實也是舊黨、高俅同樣是舊黨,出入他潛邸的人物,幾乎就沒有“新”的。只有一個屬於新黨的墻頭草蔡京和他比較友好。

可是在歷史上,趙佶最後還是走上了“紹述”的路線。究其原因,無非還是“功業”二字。

舊黨君子如果成為趙佶建功立業的絆腳石,那麽被打壓拋棄也就是必然的了。

而要保住韓忠彥,那麽妥善處理好“殿前武士”、“高麗-女真戰爭”和“瓊林宮建設”這三件大事就非常重要了。

韓忠彥回到府邸的時候,也有點頭昏腦脹。今天上朝的時候,趙佶又問了兵學司和處分章惇的事情。

看官家的態度,仿佛恨極了章惇和章惇一手推出的樞密院兵學司。看來章惇根本到了不了知越州事的任上就該被貶了,而樞密院兵學司也得關門大吉。

這仿佛意味著舊黨,不,應該是無黨君子的大獲全勝。可是為什麽自家這個君子首相還是個光杆呢?官家到底是什麽心思?難道真要走上紹述的老路去?

老丞相正有點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他的兒子,蔭了個武官,還在守選之中韓滂快步走進了書房。

“阿爹。”韓滂行了一禮。

“十郎,見過德翁了?”韓忠彥低聲發問。

德翁是左正言任伯雨的字號,左正言是門下省的屬官,和右正言一起掌供奉諷諫、薦舉人才,是所謂的“言官諫臣”。而是宋朝的宰執一般都要和言官諫臣保持距離,以免落下一個“結交台諫”的口實。

不過“言官諫臣”卻又是朝廷黨爭的有力打手,誰掌握了台諫,誰就擁有了黨爭的主動權,可以發起進攻。

現在新黨雖然遍布朝廷,仍然掌握了主要的衙署。但是台諫卻落在了舊黨手中,諫官陳瓘、任伯雨,禦史豐稷、陳師錫、龔夬等人,幾乎都是舊黨方面人物——這樣的情況當然是向太後和趙佶故意安排出來的……

可是“擁有”台諫的舊黨現在的攻擊卻顯得非常無力,一個章惇打了九個月才下台,蔡京、蔡卞、張商英這些章惇的黨羽打擊起來也不是很給力,沒有什麽太大的罪名可以按上去……畢竟來年的年號是靖中建國,和稀泥才是主基調,台諫也不能彈劾得太兇吧?

至於在擁立趙佶的問題上力挺向太後的曾布,還有章惇當政時就不大吃香的李清臣和趙挺之這兩位新黨大佬,到現在都沒有受到什麽攻擊。

黨爭要這麽爭下去,恐怕對舊黨相當不利啊!

所以韓忠彥這些日子就加緊聯絡台諫,和他們商量對策。不過他這個宰相不好出面,於是就讓十子韓滂去和任伯雨密會。

“阿爹,任德翁的意思是彈劾章惇一個私蓄精兵,圖謀不軌的罪名。”

“圖謀不軌?這事兒怎麽彈劾?有何證據?”韓忠彥問。“樞密院兵學司的兵學甚至都不在開封府界,而且當時的知樞密院事畢竟是曾布啊,他這不是指曾布和章惇一起圖謀不軌嗎?”

現在新黨有點散,曾布、李清臣、趙挺之、安燾都冷眼看著舊黨的台諫收拾章惇和章惇的人。若是舊黨集中火力轟樞密院兵學司,那麽新黨重臣就要抱團反擊了,到時候朝堂上就見天吵架吧。

而且樞密院兵學司的那些小將主要是從西軍選出來的,要把他們打成章惇的私兵,就難免波及到西軍……要是把西軍鬥垮了,宋朝等於解除武裝。

官家還要當聖君呢,能答應這事兒?

而且,那麽大的事情不能瞎說啊,得有真憑實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