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地產興邦(十一)

大宋建中靖國元年,正月十六。

皇宮,崇政殿。

一年一度的年節到元月十五的上元節就算完全結束了,大宋皇城之內的生活又恢復了常態。

文德殿的常參結束後,宰執重臣們都轉移到了崇政殿,和聖君趙佶議論國家大事兒。

趙佶今天看上去不大高興,眉頭蹙著,臉色也有點難看。並不是從來不生病的官家終於頂不住年節的各種吃喝玩樂得病了。而是他那位比親媽親爹加一塊兒還親的後媽向太後頂不住年節的操勞,要不行了,一病不起,快要去見列祖列宗了。

趙佶是孝子,這幾日散了朝就去太後的寢宮伺候,看到後媽奄奄一息的樣子也難過得傷心落淚……心情嘛,肯定也不是太好了。

崇政殿上的舊黨重臣,這個時候也都有些惶恐了。雖然太後已經歸政,但是她老人家說話還是管用的。可要是她老人家一死,舊黨的君子們可就要失去支撐了。

次相曾布則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崇政殿中。今年的年號雖然是建中靖國,但是新舊兩黨是注定無法共容於朝的。

太後活著,舊黨就有保護傘,新黨在台諫中的幹將就發不了威,自然就在黨爭中處於守勢了——因為以文禦武的遊戲規則深入人心,軍隊基本上退出了政爭,所以台諫就成了打翻政敵的工具了。

現在台諫主要掌控在舊黨手中,而新黨這邊最有力的諫臣就是禦史中丞趙挺之了。

在上元節前的幾日中,曾布、安燾、趙挺之、李清臣、章楶這幾個新黨的大將,都連日密會,在討論要怎麽在太後薨逝後進行反擊。

可是討論來討論去,卻也討論不出一個結果。因為新黨內部現在也是派系林立,各自都有不同的盤算。

章惇、章楶、蔡京、蔡卞、張商英、徐鐸、蹇序辰這批人算是比較親近的,現在只有一個章楶還在中樞,別人都在挨批鬥。所以章楶的意思還是保住章惇,再把張商英這門新黨大炮(他罵人特別兇)拉回來當黨爭的主將。

可是安燾、趙挺之、李清臣都是被章惇鬥過的,全都反對保章惇,更不答應讓張商英這個兇人回來——他簡直就是個小章惇!萬一得意了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趙挺之、李清臣二人和蘇轍、蘇東坡兄弟矛盾很大,想把炮口對準雲台學宮,先把蘇東坡、黃庭堅打倒。再從雲台學宮把火引到韓忠彥屁股底下——韓忠彥的女婿武好文的哥哥武好古可是蘇東坡的弟子!這分明就是韓忠彥和二蘇結黨的鐵證!

安燾也部分贊成趙挺之的建議,不過他不主張首先打擊二蘇兄弟和雲台學宮,而是應該把武好古這個聚斂小人當成突破口。

不過曾布卻不贊成拿蘇東坡和武好古開刀。在他看來蘇東坡還好對付,可他的徒弟武好古卻是個有點難纏的對手。人家雖然沒有進士文憑,但人家是官家心腹……而且武好古的地位太低,不可能讓禦史中丞趙挺之出面去彈劾。

禦史中丞可是禦史台的主管,去彈劾一個從七品的武官,還是不帶兵的武官,實在太掉身價了。而且武好古也沒啥大奸大惡的,無非就是受賄的罪名。一個官家心腹的武官收點賄賂真的算是罪過?搞不好就留中了。到時候趙挺之怎麽下台?

可趙挺之要是不出面,找個從八品的監察禦史裏行去咬武好古,彈章上去也是石沉大海,趙佶根本不會理睬。

另外,武好古推動的界河商市也是曾布所贊同的。因為曾布不想在河北大動幹戈進行整頓,而且他也認同武好古提出的“燕雲吃飯問題”。

如果不把界河商市這個燕雲轉運中心發展起來,以後就沒有辦法解決燕雲的糧食缺口,即便收復了燕雲,也是個巨大的隱患!

因為各個山頭的意見沒有辦法統一,所以新黨到現在也沒有辦法展開反擊。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封還詞頭的方式,阻擋了都亭驛的發賣。

這時,趙佶開口打破了崇政殿內的沉默,“曾卿,中書省不同意將都亭驛發賣嗎?”

“陛下。”曾布起身奏道,“太府寺下自有店宅務可以經營房產,何必將都亭驛發賣給商人?”

“店宅務能拿出200萬緡用於新館和瓊林苑的修繕嗎?”

曾布回答道:“只要有一年時間,店宅務就可以拿出250萬緡上交給太府寺。”

一年拿出250萬緡給太府寺是監左廂店宅務的強淵明和劉璦拿出的數據。

當然了,他們也不是信口胡說,而是在除夕到上元節之間的這段時間裏,有不少豪商巨富主動找了強淵明、劉璦打聽都亭驛“拆遷”的事兒。

其中還有一個從平江過來的富商名叫朱勔的,給劉璦開出了個方子——不必讓那個什麽造房子的指揮使去指揮建房,那樣就沒人敢買了。可以把建房的事而“承包”給買房的主顧……呃,賣的還是房子,只不過買房的主顧“承包”了建房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