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沒有最奸,只有更奸(八)(第2/2頁)

“怎地現在送來了?”趙佶言語中略有不快。現在是他陪嫂子的時候,章援的血書有哄嫂子開心重要嗎?

“奴婢還得到個消息。”郝隨連忙報告,“說是禦史台鬧起了瘟疫。”

“禦史台鬧瘟疫了?”趙佶愣了又愣,“怎麽回事?讓禦醫去瞧了嗎?”

郝隨道:“陛下,奴婢也不大清楚,只聽說已經有十幾個禦史、台卒和胥吏病倒了,章援和紀憶也染病了。”

“還有這種事情?”趙佶搖了搖頭,“那個血書你給朕念一念吧。”

“喏。”

郝隨答應了一聲,就從木匣子裏取出了兩份奏章。

“怎地還有一份?”趙佶眼尖,已經看見了,“還有一份是紀憶的血書嗎?”

“回稟陛下,還有一份是任伯雨彈劾章惇的奏章,是露章彈劾,也送到禦藥院了,所以奴婢就一起帶來了。”

“任伯雨的奏章走了禦藥院?”趙佶一愣。

官員正規的上奏渠道是進奏院和銀台司,其中銀台司屬於門下省管轄,責任是掌管天下奏狀案牘,進奏院從外郡拿來當奏狀,也應該送進銀台司的。

而禦藥院則是一個非正式的上奏渠道,一般暗入文字才走禦藥院。而任伯雨的奏章明明是露章,已經抄送中書門下了,不是暗入啊。

“那就先念一念任伯雨的彈章吧。”趙佶皺眉道。

“喏。”

郝隨應了一聲,就先拿出了任伯雨的彈章,念了起來。任伯雨的文章當然是好的,雖然不敢把章惇造反的鐵證寫出來。但還是寫出了一篇振聾發聵的雄文。

“……惇久竊朝柄,迷國罔上,毒流搢紳,乘先帝變故倉促,輒逞異志,睥睨萬乘,不復有臣子之恭。向使其計得行,將置陛下與皇太後於何地!若貸而不誅,則天下大義不明,大法不立矣。臣聞北使言,去年遼主方食,聞中國黜惇,放箸而起,稱甚善者再,謂南朝錯用此人。北使又問,何為只若是行遣?以此觀之,不獨孟子所謂‘國人皆曰可殺’,雖蠻貊之邦,莫不以為可殺也!”

雄文倒是雄文!不過在武好古聽來,任伯雨的這番胡扯中存在明顯的漏洞啊……

武好古聽著任伯雨的文章,連畫畫都忘記了,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臉色相當不悅的劉太後——哦,她現在還不是太後,不過武好古在心目中已經把她當成了太後。

“武大郎。”趙佶這時開口打斷了郝隨,“你在界河做官,素知遼國虛實,這任伯雨文中所述可有其事?”

劉太後冷厲的目光已經沖武好古投過來了——這個女人,相當不安分啊!

“陛下,臣聽馬植說過此事。”武好古說,“不過和任正言所奏並不完全一樣。”

“哪裏不一樣?”

“遼主並沒有說過南朝錯用此人。”武好古道,“只是放箸而起,拍案叫好。”

“拍案叫好?”趙佶皺起眉頭,“他為何拍案叫好?”

武好古說:“倘若太宗皇帝聞遼國承天太後誅殺耶律休哥,不知是否會拍案叫好?”

“一定會的!”劉太後已經對武好古露出了笑顏,而且開口插話了,“敵國痛失能臣大將,如何不是好事?”

趙佶點點頭,深以為然。遼國是敵國,遼國擁護的大宋應該反對,遼國反對的,大宋應該擁護……這個任伯雨連這個都不知道,還怎麽做正言?

“把章援的刺血上書給朕拿來。”趙佶又從郝隨那裏取來了章援的血書,細細看了起來。

章援的文章當然也是好的,要不然人家怎麽考上進士的?在章援的上書中,並沒有任何提及“元符三年元月十三日”事的言語。只是一條條,一樁樁擺出父親以往的功勞,然後苦苦哀求趙佶放年老體衰的章惇一碼……

趙佶看剛剛看完血書,劉太後又開始進言了,“先帝曾言,章惇行事過激,不計後果,但又確實能夠做事,而且忠心耿耿。陛下將來要承父兄之烈,北復燕雲,就必須要章惇這樣的臣子。如果現在誅殺了章惇,那麽誰還願意當章惇第二、章惇第三呢?若朝堂上都是聞遼主喜而喜,聞遼主憂而憂的所謂正直之臣,那陛下還能北望燕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