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誰是好漢(五)

“大人,武好古不僅送了王厚一匹好馬,還一路相送他回了館驛。這王厚到了開封府也不來拜見,現在還和武好古打得火熱,會不會……”

武好古和王厚相交的事情,果然沒有逃過蔡京父子的眼線。當天完上,蔡攸就在書房裏面向自家的老爹通報了此事。

其實王厚是在蔡京的提議下才得以起復的——因為蔡京察覺到趙佶有了開疆辟土的雄心,所以就想捏一把河湟吐蕃這個軟柿子。

而要動河湟吐蕃,自然要啟用王韶的兒子王厚了。他可是參與了兩次河湟開邊,而且還在西軍中呆了多年的宿將。

另外,王厚他爹王韶晚年雖然很不討人喜歡,見誰都要懟,牢騷話特多,但是他總歸是新黨陣營裏面的幹將。

爹是新黨,那麽兒子自然也應該是新的!

所以蔡京現在就琢磨著要大用王厚,將之扶植成為新一代的西軍統帥。

可是沒想到王厚這廝沒他爹的本事(指考進士),卻遺傳了他爹的壞脾氣,壓根不知道阿諛奉承這回事兒。入了開封府也不去蔡京府上拜見送禮——送多少禮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禮的態度!

態度決定陣營啊!

更讓蔡京父子沒有想到的是,王厚不來蔡府送禮,卻收了武好古的饋贈。武好古是什麽人啊?武好古是舊黨領袖蘇東坡的弟子,而且他弟弟武好文還是舊黨的另一個巨頭韓忠彥的女婿啊。

王厚收了武好古贈送的戰馬,豈不是要投靠舊黨了?

這個是叛徒啊!

新黨出叛徒啦!

“可武好古不是反對開拓河、湟二州的嗎?”蔡京皺著眉頭追問。武好古和趙佶、高俅、潘孝庵三人在燒豬院的那番議論,也被蔡攸打聽到報告給他了。

“是啊,他是反對啊!他主張從海路開拓,派個幾條船千把人的去占島圈地建港口,地圖上好看不說,還省錢省力。”

“那他怎麽和王厚走到一塊兒了?”蔡京瞪大眼睛,“王厚可是主張開拓二州的。”

“大人啊,那武好古不是幸近小人嘛!小人自然要迎合上意的……”

蔡京愣了一陣,總覺得自己兒子這話說得不大好,過了一會兒才道:“蘇東坡呢?蘇東坡也變成小人了?”

現在韓忠彥變成三旨相公了,也就是剩個蘇軾會有不同意見了。

“蘇東坡當然不會變成小人了,但是他會被武好古這個小人蒙蔽啊!”

蔡京咂了咂嘴,搖搖頭:“……小人總是比君子難對付啊!”

蔡攸點點頭:“是啊,大人,現在蘇東坡身邊的小人可不止武好古一個,還有潘孝庵、高俅、梁師成……”

“怎麽還有梁師成啊?”蔡京問,“他不是內官嗎?”

“這個梁師成的父親和蘇東坡有故交,昔日蘇東坡遠謫之時,曾經把一個侍婢相贈給梁父,後來該婢不足月而生師成。故梁師成一直自稱蘇軾出子,而蘇東坡也沒否認,所以……”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蔡京連連搖頭,也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大人,要不找個禦史去參一本?”

“參一本?”

“參蘇東坡勾結內侍……”蔡攸道,“這可是文官的大忌。”

蔡京嗤嗤一笑:“若是神宗朝,也許可以因此扳倒蘇東坡。可是當今官家卻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主……蘇東坡因遠謫而贈妾,以至梁師成幼而無依,才凈身入宮的,這事兒能怪蘇東坡還是怪梁師成?”

“大人,那咱們就這麽算了?”

“算了?”蔡京冷笑,“為父手中又不是只有一個王厚!”他頓了頓,“而且這王厚終究是個武夫,還能當上四路經略使不成?”

蔡攸問:“那爹爹想用誰啊?”

蔡京道:“用陶子禮!他不是上京公幹嗎?你去見他,叫他獻上取西賊之策!”

“喏!”

蔡京說的“陶子禮”名叫陶節夫,是現任的陜西轉運副使,此人再早前做個章楶的幕僚,多有謀劃,算是文官中比較精通西北軍事的一人。

看到兒子轉過身準備離開,蔡京又開口將他叫住了,“今日開封士林的輿情如何?”

蔡攸轉過身,對父親道:“還是紛擾的很,《文曲星》、《士林》、《新儒家》等幾大旬報上都是議論‘文武輕重’和‘工商貴賤’。”

“文武輕重”的議論是由馬上就要舉行的禦前演武引起的,匯集開封府的舉子們都感到“官家變心”了,除了私下裏面抱怨,還向開封府的三大旬報《文曲星》、《士林》和《新儒家》投稿,呼籲聖君趙佶回心轉意。

而“工商貴賤”的議論則是因為曾布、蹇序辰提出設立京東市舶司和京東商市而引起的。這事兒本來和“工商賤人”什麽的沒有關系,可不知怎麽搞得,據稱是由商人把持的界河商市就被人拎出來同士人領導的京東商市做比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