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房奴殺人狂

呂惠卿接過了幕僚奉上的報捷文書,細細看了起來。現在送到熙州帥府的報捷文書是洮西帥司主管機宜文字武好文在巴金城寫的,當時多羅巴已經投降,邈川尚未克復,宗哥川大捷也沒發生,宗哥城、青唐城同樣沒有拿下。

不過即便在這份不完整的捷報上,熙河軍取得的勝利仍然讓人難以置信!甚至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多半是有人在冒功虛報了……

根據武好文的報告,巴金城大捷、驢馬坡大捷、隴朱黑城大捷和麻宗山大捷的功臣,都是殿前禦馬直和禦龍猛士直這兩支官家“親訓”之軍。

而擔任都指揮使的又是禦前三幸近之一的高俅!

所以這事兒還真不好辦啊……如果是西軍的將官,哪怕是經營幾代的將門,呂惠卿也是想怎麽教訓就怎麽教訓的。

可是高俅,那是官家的忠犬!打狗還得看主人,人家可是陪著官家一起蹴鞠,一起玩女人的愛犬,和王贍那個倒黴蛋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而如今的這位官家仿佛又有點護短,朝中多少人彈劾過武好古,可人家照樣當界河城主,照樣大把撈錢……

朝中誰不知道,現在高俅、武好古和潘孝庵這三個小人互為援引,早就結成了奸黨!

而且高俅、武好古、潘孝庵這三個奸佞小人背後可還有個奸相蘇東坡!

蘇大奸相雖然是自家的老冤家,可眼下大家還得互相利用,暫時還不能再翻臉,要不然就鬥不過蔡京了。

其實蘇東坡和呂惠卿的私交並不好,甚至還是相互仇視的政敵。蘇東坡擔任知制誥的時候曾經草貶奸臣呂惠卿詔書,把呂惠卿罵了個夠嗆。而蘇轍更是一再彈劾攻擊呂惠卿,雙方可以說是有不解之仇。

但是政壇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現在蘇東坡病重,蘇轍則不願意迎合趙佶的新政。未來可以在政事堂裏面和蔡京狗咬狗的,也只有呂惠卿這個新黨、舊黨都憎恨的惡人了。

所以蘇東坡才拉了一把呂惠卿,把他當成了一枚破壞新黨團結的棋子來用。

而蘇東坡的用心,當然瞞不過蔡京了,所以作為蔡京黨羽的鐘傅就受命給呂惠卿上眼藥了。

“相公,殿前禦馬直和禦龍猛士直所取得的戰績實在可疑。如果帥司不嚴加查驗,樞密院也一定會提出質疑。到時候朝廷還是會責成帥司並漕司嚴查的。”

說話的就是鐘傅,他在陜西六路任職多年的文官鐘傅今年五十多歲,生得儀表堂堂,略顯清臒,又帶著一股子久在軍中之人才有的肅殺之氣。

和一般進士出身的高級文官不同,鐘傅是個軍功路子上來的文官。他早年是李憲的幕僚,在李憲克復蘭州時舉薦為推官。之後就一直在西北任職,直到元佑更化才因為新黨成色而罷官羈管。到了章惇上台後又官復原職,還入對面君,被哲宗大用。和陶節夫一樣,成了章楶的左膀右臂。

後來章惇倒台,他又再度丟官罷職,貶到連州別駕海州安置。直到不久之前,才被蔡京啟用,派到呂惠卿身邊擔任副使兼知熙州事。

因為半輩子在西北軍前任官,所以文資的鐘傅對軍中的各種黑幕是了如指掌的。

在他看來,殿前禦馬直和禦龍猛士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取得那麽多的斬首和俘虜——開封禁軍出了名的弱,怎麽可能打出這樣的戰績?虛報冒功是肯定的!

而這事兒正是給呂惠卿上眼藥的機會啊!讓呂惠卿得罪“三幸近”,無疑是阻止他入政事堂的最佳方法。

如果呂惠卿不去揭露高俅冒功虛報的罪行也沒關系,朝中還有禦史台呢!呂惠卿是什麽人啊?當了那麽多年的閫帥,是知兵的老臣,又不是第一次當安撫。這樣的老臣怎麽可能被高俅這個第一次帶兵的新手欺騙?如果不揭發,不調查,那就是在替高俅沆瀣一氣!

而且露布報捷的又不是高俅這個殿前禦馬直都指揮使,而是呂惠卿主管的熙河、涇原兩路帥司。到時候怎麽可能不被禦史彈劾?

須發皆白的呂惠卿看起來的心平氣和,輕輕捋著胡須,看著鐘傅:“弱翁所言極是!那麽多的斬首和俘虜的確可疑……必須得仔細核查。弱翁你久在西北軍中,熟知各項軍務,不如就替老夫走一趟,順便視察一番洮西軍務吧。”

呂惠卿也是老狐狸,半個黑鍋已經丟給鐘傅了。

“下官自當效勞。”鐘傅並沒有拒絕,還是笑吟吟說,“不過那麽多人頭要數,下官一人怕也不成,還是得向相公討要幾個幫手。”

“你想要誰?”呂惠卿問。

“種師極和張叔夜,就要這二人相助。”

呂惠卿捏著胡須,笑道:“好!就調此二人助你。”

……

鐘傅和種師極一起從熙州出發趕往洮西前線視察的時候,涉嫌殺良冒功的殿前禦馬直和禦龍猛士直的將士們,正士氣高昂的在向古骨龍城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