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奸商和戰爭

“武大郎終究是商人的秉性,太喜歡投機取巧了,只怕他在西北贏得順手了,和陶子禮一塊兒去搏不世之功。”

武好古前腳剛走,蘇轍就開始在哥哥蘇東坡面前嘮叨了,“一開口就是攻拔二州,他也真敢說啊!他真當自己是了不得的名將了?大哥,讓他去西北代替高俅實在不妥啊。”

“說不定真有辦法呢?他家老祖宗不就是富商從軍,最後搏了個元謀功臣和應國公?”

蘇東坡說的是武則天他爹武士彟,武士彟早年經商致富,大概是太原首富,李淵初到太原做官的時候還借住在他的豪宅裏面。

“但願如此。”蘇轍點頭,“明日就要入對了,官家多半會問及遼國的情況,應該怎麽回答?”

蘇轍在趙佶跟前並不怎麽吃香,而且遼國現在看起來也算安分,所以他沒有得到越次入對的待遇,而是排了好長時間的隊。

“總要尋點事做。”蘇東坡道,“不如提出在河北東路施行府兵吧。河北多有豪強,《保甲法》又搞得不好,許多地方都是徒具其名,還有豪強利用保甲害民的,幹脆就用府兵替代。”

蘇轍點了點頭。《保甲法》的初衷不錯,但是執行起來就是個大坑了。保甲在北宋就是個規模龐大的民兵組織,與募兵相參,有“上番”和“教閱”兩大負擔。

再說透一點,就是一種兵役!百姓服役本來無可厚非,但是王安石實行的《雇役法》已經收了一遍免役錢。然後勞役花錢免了,兵役又來了……而且王安石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在《保甲法》中規定了一個奇高的抽丁比例。凡家有兩丁以上的,出一人為保丁!要知道隋唐的府兵制也不過是六戶抽一丁,兩丁抽一的比例,大概只有戰國時候才有。可是戰國時期各國普遍實行軍功爵,窮人翻身靠打仗,而且戰國時期有國家授田,窮人的生存和服役的能力也有保障。

而北宋有募兵制,想靠打仗翻身的窮人都去招刺了。同時北宋社會上升的主要途徑也不是當兵打仗,而是讀書考科舉……正經當兵打仗都沒什麽太好的前途,何況是當保丁?誰願意去幹?

另外,北宋不抑兼並,也沒有國家授田制度,雖然整體的經濟要比戰國時代發達繁榮太多。但是處於底層的窮苦人民的處境其實還不如戰國之民,根本無力承擔高比例抽調的兵役。

所以《保甲法》其實就是個亂來的惡法——王安石的新政大多就是這樣的路數,看起來對國家有利的,他都要執行!但是保障這些有利於國家的法令的政策,他就當不存在了。

因此《保甲法》並沒有成為加強北宋國法的良法,反而在神宗末年激起民變,按照史書的說法,就是:諸路盜賊蜂起,皆保甲為之,本欲禦寇,乃自為寇。

而在神宗皇帝死後,《保甲法》其實已經變成了地方豪強擁有武力或者盤剝平民的法律依據了。

相比之下,“義務府兵制”就顯得合理多了。一方面用辟雍學宮的名額換府兵;一方面充當府兵的丁壯也可以終身免役。而且“義務府兵”不需要幹太久,五年為期,幹完拉倒。雖然沒有正俸,但是也不需要承擔任何費用(保丁只有上番才能得到口糧,平時訓練都得自掏腰包),衣食都有保障,有時候還能得到賞賜。

所以用“義務府兵制”替代《保甲法》無疑是項大大的善政,因此在關中各地推行得比較順利。

“大哥。”聽蘇東坡提到在河北東路全面施行府兵制,蘇轍有一些猶豫地說道,“本來還有件事情要和大哥說的,但正好武好古來了,就沒來得及說。”

“何事?”蘇東坡問。

“河北東路各府州軍的官學生都在上書,說辟雍學宮的招生辦法不公,大量的名額都給實行府兵制的州郡占用,而且行察舉和考試並行之法,考試內容又重武輕文,這是斷了寒門學子上升之路啊。”

蘇東坡眉頭大皺,嘆息道:“他們說的不錯,辟雍學宮和雲台學宮的招生之法的確不公,就是斷了寒門學子的一部分前途啊。而且辟雍學宮和雲台學宮又是培養右榜進士的,本來就要取允文允武之士,寒門書生如何能考得了?”

蘇轍也搖頭道:“大哥,左右榜進士搞得有些唐突了,將來怕是會讓官場士林一分為二啊!”

辟雍學宮是國子監下屬的學宮,就是原來的國子學、太學、武學合並而成的“大學”,由蘇東坡的門生晁補之擔任主官,還是稱國子監祭酒。因為這所學校和太學存在傳承關系,所以也被人看成是新太學。但是新太學的招生方法,卻和老太學大相徑庭。

老太學強調的是為寒門開辟通天之途,新太學則是為國家選取文武雙全之士。

而文武雙全的教育,其實是一種精英貴族教育,本身就是不公平的——相比單純的文科舉,將文武科舉合一的右榜進士科太過依賴高水平和高成本的教育。這就造成了經濟實力不足的平民子弟很難有機會高中右榜進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