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契丹來也(二)(第2/2頁)

營寨周圍,都是肥美的草場,現在正是春天草綠花紅的時候兒。花草之間,還有大群大群的牛羊流動。如果不是進出營寨的騎兵和營寨中央,高高掛著的一面紅牙鑲邊的大旗,上面赫然用契丹文繡著軍號:河清軍。另外還有一面黑旗上,還有契丹文的蕭字。恐怕沒有人會把這處好似牧民帳落一般的營地,當成全天下最強的契丹軍馬的營寨。

這面蕭字大旗,屬於大遼河清軍節度使蕭得裏斯,他是遼聖宗時那個在平定渤海大延琳起義中被活捉後關了幾個月的駙馬都尉蕭孝先的孫子,是遼國第一等的親貴。生下來就是祗候郎君,現在不過三十來歲就已經當上了節度使。他還有個哥哥,名叫蕭得裏底,官運更好,現在已經做到了北面林牙、同知北面樞密院事。是耶律延禧的心腹,曾經受命追查耶律乙辛余黨,從中撈了不少,還在界河商市置下了偌大的家業……

不過蕭得裏斯和他哥哥不一樣,他是個在家修行的大居士,同時還是個儒生。在清河軍節度使的任上也不大管軍務政務,就和幾個要好的高僧儒士一起研究《天理論》、《實證論》這兩部書!

雖然武好古不怎麽想把《實證論》傳去遼國,但是這本書是可以用來批判佛教的理論工具——依據《實證論》,佛教的世界觀變成了一個有待證實的假說,這自然是佛弟子們不能接受的邪說。所以也引起了精通佛儒的遼國儒生們的注意,被引入了大遼。

《天理論》又提出了一個“天理唯一”的假說,更是和佛教觀點直接對立,同樣被人帶去了遼國。

而《天理論》和《實證論》進入遼國之後,很快就引起了極大的爭議。由於這兩部書都屬於儒家一脈,《天理論》補齊了儒家的世界觀缺失,《實證論》則作為探索世界的工具,又能用來攻擊其他教派的世界觀,因此在佛儒兩教並立的遼國,簡直就是兩貼讓人發瘋的瘋藥。許多既拜佛祖,又讀孔孟的契丹儒生都不知道該信誰了?

當然了,漢人儒生倒是沒有怎麽樣。因為漢人對於佛教的虔誠程度,遠遠比不過癡迷進去的契丹人——看看宋朝的寺廟都能賣豬肉就知道了!遼國的漢人也差不多,在佛祖面前都是老油條。根本不能和思想比較淳樸的契丹人相比。

而且,漢人終究是被統治的民族,契丹人也不能讓他們和自己一樣信佛,因為佛教對生產力是有破壞性的。如果漢人都去當和尚了,誰來伺候他們?

因此燕雲漢人儒生看到《天理論》和《實證論》後,不管信與不信,反正不會較真。

可是蕭得裏斯不一樣,哪怕奉了南面招討司的命令,帶著河清軍境內(河清軍是軍號,同時也是地方)的幾千部落兵溜達到西夏境內的屈野川安營紮寨,他也帶著幾個和尚、儒生,和他們在帥帳裏面研究實證主義哲學……

一個中過進士的漢人儒生正和一個俗家姓蕭的年輕和尚在爭論“實踐是檢驗真理標準”的時候,營帳之外,蹄聲得得。隨後就是一個披著契丹式大袍子的壯漢走撩起帳簾走了近來,行了一禮:“稟報太師,西南面招討司都監蕭回離保帶兵到了大營五裏開外。”

一聽到“蕭回離保”的名號,蕭得裏斯的眉頭就大皺起來,“他怎來了?”

蕭回離保有個漢名,單獨一個“幹”字,也叫蕭幹,是國舅別部的親貴,出身和蕭得裏斯差不多。不過卻和蕭得裏斯仿佛是兩個品種的人。蕭得裏斯身材矮小,雞胸駝背(不是是不是因為近親結婚的緣故?),面貌醜陋。但是卻滿腹經綸,精通佛儒。

而蕭回離保卻是個赳赳武夫,高大強壯,相貌堂堂。對於佛啊,儒啊的,不過是淺信,並不著迷,也不知道《天理論》和《實證論》什麽的。倒是對兵法弓馬頗有興趣,現在全副的注意力都在宋夏戰爭上。

這一次蕭得裏斯出兵屈野川,就是他向西南面招討使耶律大悲奴建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