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驅虎吞狼,驅狼喂虎(三)

西北,靈州。

寒冬終於到了。

連著兩場寒流,靈州境內普降瑞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靈州城內的街道上積雪多達三四尺之厚。靈州城外的黃河也已經封凍,冰凍數尺,用大鐵錘都很難砸開了。

但是雪再厚,天再冷,也擋不住一波波的軍使從涼州往靈州而來。由原本的西夏王宮改建的西北三路宣撫使司的門前,一大早就有昨天傍晚入城的河西軍的使者帶著一車車的禮物,在一片白雪皚皚中等著開門了。

而在宣撫使司的後花園,池塘已經凍了個透底兒。高俅讓府中的下人用牛皮縫了個皮球,丟給了府中的幾個小孩子們去玩耍。今天正好是雪後的大晴天,太陽光曬下來,氣溫也有所回升。後花園中,高俅家裏面的女眷和侍女都出來圍著小孩子們玩在一塊兒。

高俅的三個年長的兒子,高堯康、高堯輔、高堯卿和他的原配大夫人現在都留在開封府。在西北宣帥府後花園裏玩耍的一群小家夥,都是高俅到了西北之後所納的妻妾給他生育的。

這時間正是快的可怕啊!一轉眼間,高俅就在西北呆了四年有余,連在西北出生的孩子都會堆雪人,打雪仗,踢著個皮球到處亂跑了。

幾個小家夥玩得興起,小臉兒都凍得紅撲撲的,一邊跑著跳著,一邊又笑又叫,一點都不知道什麽是思鄉之苦……

宣帥府的主人高俅面帶病容,穿著厚厚的皮裘,站在一座生著火爐的八角亭中,看著孩子們無憂無慮的嬉戲玩鬧。

高俅搖了搖頭,低吟道:“北風蕭蕭又一冬,瓊林何時照我還?”

日前病了一場,這幾日病體稍愈的高俅又起了思鄉之情。其實他也不全然是想念故鄉開封府,還想早日離開靈州這個是非之地。

最近朝中的文官又有了新的敵人——就是武好古領導的都軍機司,自然就把擁兵自重,居心叵測的高俅丟在一邊,不再批鬥了。

本來已經準備老死西北的高俅也因此燃起了被“杯酒釋兵權”的希望——在他看來,自己可是什麽都不缺了。階官已經到了太尉,再往上就沒得升了。職官也當到了西北三路宣帥,差不多是武臣的頂點了。他可沒有當知樞密院事的野心,甚至連武好古現在的都軍機使也不想當……他的理想就是被趙佶“杯酒釋兵權”,下半輩子當個富家翁,吃喝玩樂就行了。

為此他還在日前染病的時候向趙佶報了一個“臥病不起,不能理事”,等於把釋兵權的把柄交給趙佶了。而且還給趙佶推薦了一個最合適接任靈州宣撫的人選——武好古!

可是讓人失望的是,趙佶只是派了禦藥院的大夫到靈州來給高俅瞧病,還給了他一道旨意,讓他安心養病,可以將軍務悉數托付給總軍機房料理……直到病體痊愈!

很顯然,趙佶是鐵了心讓他在西北“老死”了!

這事兒換成別的擁兵自重的封疆大員也許是求之不得,但是高俅一點都沒有當軍閥的心思。他當上軍閥完全是被奸人陷害!現在想要改正都不行,大概是世界上最悲催的軍閥了。

高俅的兄弟高廉這時快步走進花園,一路快走,到了高俅所在的八角亭中,“河西軍的使者又來了。”

“不見!”高俅厭煩的吐出兩個字兒。

他高俅有今天的處境,還不都是這幫西賊害得?恁般不禁打,偏偏還不肯消停,現在可好了,惹上西方的大突厥國了,知道害怕了吧?

被高俅征辟來當宣帥府主管機宜文字的高廉卻沒有挪步,而是上前一步,對高俅道:“大哥,今次來的是蕭合達和智深大師。”

蕭合達是河西軍總軍機——河西軍的總軍機房並不是根據都軍機司的命令開設的,也不受都軍機司的節制,只是河西軍看見西北宣帥府設了總軍機房後也照葫蘆畫瓢搞了一個,由趙乾順兄弟的心腹大將蕭何達出任總軍機。

而智深和尚則是大教化團的七大教諭之一,地位也非同一般。高俅即便可以拒絕蕭合達,也不能不給智深大師的面子。

“二哥兒,你先去應付則個。”高俅吐了口氣兒,“你先去趟總軍機房,去把李永奇給我找來。”

李永奇是高俅的總軍機,高俅其實是個甩手掌櫃,宣撫司的政務都交給弟弟高廉,軍務則丟給總軍機李永奇,步軍總管武松,馬軍總管楊可世三人。

高廉應了一聲轉身就離去了,沒過一會兒,李永奇就捏著一個厚厚的土黃色大信封走進了八角亭。

高俅看了一眼那個信封,眉頭一皺就問:“怎麽?都軍機司的命令又到了?”

現在大宋的軍令體系正處於新舊交替的時候,凡是建立了總軍機房的各軍、宣帥府、制置司等,所接受的命令都是有軍機系統下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