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四章 擁有四海的皇帝(三)

在充滿古羅馬風情的聖多伯祿大教堂裏,一間幽暗的讓人昏昏欲睡,到處彌漫著宗教壓抑感覺的,陳舊不堪的大廳內。紀憶、墨莉、白思文等人,終於和基督教大法王還有另外幾個小一點的法王,對面而坐了。安娜·科穆寧娜和鮑德溫也在這裏,充當基督教世俗力量的代表。

另外,紀憶的副使李綱並沒有抵達羅馬。李綱去了希臘,去遊覽亞裏士多德的故鄉,順便學習希臘語。在李綱看來,只有學好了希臘語,自己才能真正讀懂亞裏士多德留下的知識。

在一邊學習希臘語,一邊研究亞裏士多德的過程中,李綱已經發現了武好古的實證學派和亞裏士多德之間還是有所不同的。

武好古的實證學派,顧名思義就是以實證主義為核心的,雖然也將理性推論當成工具。但是核心還是實證,只有經過實證反復檢驗的真理,才是真正可以確定的真理。而由理性推論而出的真理,僅僅是一種假說。

而亞裏士多德則是偏重理性推論,將理性置於經驗主義(實證主義的前身)之上,認為可以通過理性的推論得到宇宙的真理。

這可不是什麽微小的差別,特別是在實證手段相當匱乏的年代中,理性推論對於哲學、科學的重要程度,猶在實證之上——實證對於實用技術是有絕對意義的,不能實證的技術就是在瞎扯淡,比如狼糞什麽的。但是對於許多理論研究,太過注重實證也會束縛人的思想。

所以從李綱開始翻譯亞裏士多德的文集開始,儒家理性派就已經產生了,而且還會在未來發展壯大,成為和實證派分庭抗禮的新儒家派別。

順便提一下,第三個新儒家派別,其實也在成形之中,就是儒家天理派!

如果說儒家實證派和儒家理性派是科學,是哲學。那麽儒家天理派就更像是宗教了,稱為天理教也許更加合適一點……

“天理……是天上的知識,是這個意思嗎?”

基督教大法王皺著眉頭在提問。

關於“天理是什麽”的話題,是由雙方關於“自由傳教”的談判引起的。

基督教大法王帕斯夏二世提出了要在大宋開教堂和自由傳播基督教。而紀憶則要求以在歐洲開儒學書院和傳播天理大道為對等條件——開放不能單方面,必須是雙方面的。

那麽對大法王帕斯夏二世而言,問題就來了。什麽是“儒學書院”?什麽是“天理大道”?

“是宇宙萬物之源!”墨莉解釋道,“你們認為上帝創造了一切,而桃花石認為是天理創造了一切!”

什麽!?天理是和上帝等同的存在?

“這,這是誰提出的?”大法王問。

“是桃花石的哲人用理性推論尋找到天理的……”墨莉解釋道,“在桃花石的哲學中,神靈並不是被信仰的存在,天理才是一切的本源!”

墨莉到底是摩尼教的聖女,在對宗教,對一神論,對二元論,對多神論的理解上,她可遠遠強於武好古,甚至比提出“天理”一說的程頤都強。程頤畢竟不懂什麽一神論、二元論的。所以也不大清楚“神”可以是一個充滿人性的擬人化的存在,也可以是一個抽象的,沒有人性的神秘存在。

而“天理”,實際上就是一個抽象化的神。相當於基督教中“道”(希臘語是知識)的存在。

在基督教的《新約·約翰福音》一開篇,就是“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這一段完全可以化為天理之說。

墨莉想了想,用希臘語道:“太初有天理,天理就是太初,天理與太初同在。”

“原來是這樣……”大法王點了點頭,“桃花石人沒有神的概念?”

“天理也可以理解為桃花石人的神,唯一的,本源的神。”墨莉說,“除了天理,他們還有高度擬人的神靈的存在,就類似於希臘諸神,或者基督教的天使。”

墨莉的這番解釋,在後來會成為儒學天理派的理論基礎,不過現在還只有一個雛形。

基督教的大法王已經明白了,或者說,他是被忽悠了。他覺得桃花石的神棍是很有哲學功力的,對“神”的理解也很透徹,並沒有多少偶像崇拜或者給“神”賦予太多的人性。而是將一切的本源和開始,同神混為一體——從神學的角度而言,“本源”和“初始”是最難攻破的概念,而擬人化的偶像是最容易被駁倒的。

看來桃花石國的天理教應該是和天方教差不多的存在啊!

“好吧。”基督教大法王思考了一下,“我想我們還不夠了解對方,互相傳播宗教的問題,可以在以後慢慢討論。”

“也好。”

紀憶也吐了口氣,一個摩尼教就夠讓他頭疼了,再來個基督教,那麻煩豈不是更大?

“法王。”紀憶又言道,“我們還是商討一下西奈合眾國和雙方通商的事宜吧。我們希望能在西奈合眾國的土地上擁有一個小小的港口作為自治商市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