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弓馬無敵VS鐵騎沖鋒(十一)

滹沱河北岸的山川大地,現在已經籠罩著一層初秋的氣息。地上層林盡染,空中萬裏無雲。

天地之間,隱約已經有了一絲肅殺,正是兵家征伐之季。

在從真定府通往定州的道路上,大隊大隊的兵馬民夫輜重,正緩緩向前開進。行軍隊伍當中,到處都是喝罵囂亂的聲音,士兵們的行動緩慢,怨氣連天。而督隊壓陣的軍官,則是有點氣急敗壞,不住催促,還有急性子的幹脆就用皮鞭招呼上去了。士兵們則個個都在叫苦連天,腳下的步子則愈發緩慢起來了。

這支怎麽看著都有點亂哄哄的兵馬,正是河北宣撫副使,定州路、真定府路兵馬都總管,河北西路兵馬都部署鐘傅率領的兩將河北新軍。

統軍的鐘傅,這個時候臉色鐵青,心裏面不知道把武好古罵了多少遍了。

武好古這廝太坑人啦!西軍被他整理的那麽好,朔方新軍差不多也是他打頭裏練起來的,還有三軍學院,辦得也風生水起的。本以為同樣是他整理的河北新軍也不會太不像話。可是當鐘傅帶來的一批開封步軍學堂畢業的模範新軍的軍官下到真定府路的第一將和第二將裏面,“協助”兩將原有的軍官帶隊的時候,他才得到報告,真定府的兩個將不是一般的爛啊!

不僅和模範新軍沒得比,連老西軍也不如。鐘傅是西軍幕職出身,對老西軍非常了解,所重用的模範新軍軍官也多是老西軍的子弟,所以他們很自然的就拿老西軍和河北軍作比較了。一番比較之後,得出的結論讓鐘傅差一點吐血。

可是即便吐血,鐘傅也沒辦法了。他總不能放著定州不救,只管調教和補充軍隊吧?所以只好硬著頭皮出兵了!

帶得兵太爛,那就更得小心謹慎了。所以鐘傅率軍遠離真定府後,就馬上開始貫徹成吉思皇帝的“結硬寨,打呆仗”的方針。每天只走25裏,卻要花上幾個時辰去修築一個狗屁營壘。還一點兒都不能馬虎,自有一票陜西來的青年武官兇神惡煞一樣的監督,胸墻矮了半尺,壕溝淺了幾寸,都少不得一頓軍棍皮鞭。也不管你在軍中多老的資歷,也不問你家有沒有姐妹嫁給那位河北軍的上官做了大小老婆,總之照打不問!

河北軍的大爺兵哪裏吃過這樣的苦?他們既不是三天兩頭上戰場,知道流汗要比流血強,挨軍棍要比挨敵人的刀槍強的西軍。也不是五年兵役的府兵,都是鄉下出來的小夥子,老實巴交的沒見識,不敢和軍官們使壞。

他們可都是老兵油子,有不少還是軍中的潑皮滾刀肉。打仗是不會的,和上官搗亂絕對拿手!而且鐘傅帶來的模範軍軍官人數也少,壓根鎮不住場子。他們這些人盯著的時候還好些,一轉過身去,呼喊咒罵的聲音就震天而起:“直娘賊,俺們河北的漢子憑什麽受你們西軍的鳥氣?你們有本事去調西軍上來啊,就會逼著俺們賣命!還不是想用俺們的命去換自家的富貴?俺們誓不力戰!看你們能怎麽樣?”

呼喊之聲,此起彼伏,在諸隊之間,已經連成一片。

在行軍隊伍的中間,鐘傅的身影,就在幾十騎從陜西雇來的效用士簇擁之下,他今日披著一身軍器監打造的銀色鎧甲,裹著紅色的披風,披風很長,在風中招展,好像一面巨大的紅旗。

軍中爆發出來的呼喊聲,他自是聽得分明,臉色已經鐵青似黑。就在他將要發作的時候,身邊的親衛忽然大喊了起來:“敵襲!北虜的騎兵!”

鐘傅在馬蹬上立起身子,舉目望去,看見遠處一片樹林旁陡然出現了十幾騎,都是黑衣黑甲,並沒有打出旗號。

“也許是北虜的遠攔子馬!”旁邊一個真定軍的正將話音方落,更多的騎兵就出現在了樹林之側,總有數百上千騎的樣子。

“列陣!迎敵!再有喧嘩者,皆斬!”

鐘傅的命令下去,麾下的兩個正將卻不敢奉命。

“節帥。”其中一個正將也喚鐘傅為宣帥,“請先行放賞!”

鐘傅瞪了那正將一眼,“敵騎將至,哪有時間放賞?若不遵命行事,本帥就要殺人立威了!”

鐘傅現在可是節度使的銜,又是河北宣帥,西路都部署,別說尋常的兵將,就是一軍正將,扣個臨陣違令的罪名也就斬了。

可是河北的老爺兵哪裏知道厲害?看不到現錢,馬上就有人鼓懆起來。鐘傅等得就是這個機會,馬上給自己身邊的親衛打了眼色,這群人都是西軍裁撤下來的老府兵,兇悍得很。得了鐘傅的眼色,馬上就下了戰馬,抽出直刀,沿著隊列奔跑,看見有人在那裏帶頭鼓懆,就毫不客氣的一把揪了出來,先是一頓暴打,然後便拖到了鐘傅跟前。

“都斬了!”

鐘傅看也不看,只是一聲令下,幾十個軍中的滾刀肉就都被按在地上砍了腦袋,然後都用長槍挑了,讓人舉著在隊列中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