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高俅,危險(一)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雪花又夾雜著雨滴紛紛揚揚飄落下來了,淇河兩岸,雨雪飛揚,對面百余步之外就難以分辨。而且濕冷的寒氣也讓人難以忍受,被雨雪打濕的甲葉戰袍,涼得就更冰塊一樣。

嶽和帶著六十余騎,只是沿著淇河的河岸,小心的南行。大家的衣甲都被打濕,寒氣直透骨髓,但是軍令在身,也只能咬著牙前進。嶽和走在最前頭,一邊控馬前行,一邊警惕的四下打量。北面的戰鬥還在繼續,金鼓號角和廝殺呐喊的聲音,一陣陣的傳來。

現在發生激戰的地方是宋軍布設在淇河東岸的大營周遭,但是高太尉卻一點不擔心相州團練軍扛不住,因此既沒有命令布署在淇河東岸大營中的相軍撤到西岸,也沒有派出自己的精銳靈州兵去支援,只是讓韓肖胄自己想辦法應付。與此同時,他卻一心念著開封府的安危,擔心耶律延禧分兵南下。所以命令武松和楊可世派出騎兵進行偵查。

而武松和楊可世也不願意把寶貴的靈州騎士當成輕騎兵使用,所以只是派出隸屬靈州步兵將的少量輕騎兵,又讓韓肖胄派出了相軍騎兵一起參加這場毫無意義的搜索偵查行動。

嶽和的六十幾騎也是倒黴,被派了苦差事,不僅要沿著淇河搜索,還要尋找淺灘涉渡淇河,對淇河——永濟渠之間的區域進行搜索。

而更加倒黴的是他們才走出淇河西岸的大營,就遇上了連天接地般的雨雪。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氣候本來就冷,現在又被雨雪打濕了衣甲,再被寒風一吹,不論人馬,都凍得渾身篩糠。

嶽和帶著的這些騎兵都是相州的中小地主,雖然談不上養尊處優,可是饑寒二字還是離他們遠遠的。往常遇上這樣雨雪交加的天氣,他們根本不會出門,都在自家的宅院裏面舒舒服服的烤火呢。如果在前段時候士氣正旺,軍紀正嚴的時候倒也能忍了。可是現在又是遇上賣國議和,又是遇到遼人背盟,軍心只能是散了又散。如相州團練這樣才開張的隊伍,人心本就不大凝聚,現在更是散得沒邊了。

哪怕出營前人人都領了一緡錢的賞,可是隊伍中雨雪當中行了一個時辰,還是有點受不了啦。

“……恁大的雨雪天,俺們守著老營,坐等遼狗來攻就是,派到營外哨探遮護,那也沒話說。犯得著跑恁遠路挨凍?待會兒還要涉渡淇河,還不渾身濕透?也沒個地方可以烤火,可別受了風邪,再落下病根!”

“若是有機會謀個官身,哪怕是在禁軍裏面補個小武臣的缺也拼了。可是昨日韓家的老爺們都說了,只給錢,不給官……直娘賊的,俺們這些騎馬的會稀罕幾斤銅?”

“是啊,俺們要稀罕銅錢,就去天津府招效用了!帶兩匹走馬一個隨從,就是兩百緡安家費,另外每月可以拿十二緡!都是凈賺,瘊子甲、馬槍、戰馬等等的,都是武節帥出的。”

“可不是看著韓家的臉面嗎?誰知道韓家也有坑人的時候!”

“也不能怪韓團練,明明立於不敗,大好的局面卻自己送掉了……”

這些抱怨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嶽和聽到。其實他也一樣是一肚子怨氣。對於賣國求榮這種事兒,那些苦哈哈的佃戶貧農也許不大懂。可是嶽和這樣的中小地主大多讀過書,懂得忠君愛國,習武也不僅是為了橫行鄉裏,也有報國的心思。所以怨氣就更大了!明明可以打下去,至少可以把遼人逼退的局面,為什麽要賠款加歲幣?一次就給了五百萬緡,都是民脂民膏啊!如果拿來激勵將士,怎麽都能和遼人打一場血戰。他們契丹人才多少?大家豁出去殺掉一萬,也許就再不敢來了。

現在倒好,給了錢也沒買來和平,真是蠢到家了!

更蠢的是,那麽冷的天,還雨雪交加,出營幹什麽?守著老營不好嗎?這天氣分明是利守不利攻啊。

不過嶽和現在還拿著隊正的錢,不大好和大家一起發牢騷,而且他的隊正也不知幹到什麽時候拉倒,自然也不好意思呵斥手下這般兄弟。所以他只能收回心神,全神貫注的四下搜索。

透過飛揚的雨雪,前頭突然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聲響。似乎是馬蹄踏在水中的聲音,但是仔細聽聽,似乎也只有風聲雨聲。

看到嶽和勒住戰馬,在那裏一動不動,跟著他的人也都不再抱怨,而是紛紛勒停了馬匹,開始從防雨的皮口袋裏取出弩機,準備上弦。

順便提一句,這年頭的膠水都不防水,所以結構復雜的弩機和復合弓都怕雨淋水浸。弓弦吸飽水分後,也會變得松軟無力。因此在雨雪天氣中,弓弩的威力都會下降一些。

就在這時,馬蹄踏水的聲音已經變得更加密集和響亮了。似乎有數以千計的契丹鐵騎,冒著雨雪,踏過冰冷刺骨的河水,正在向宋軍淇河大營的側後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