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國崩之危(二)

“幾位相公,樞相,天下各處的絹、布、酒、鹽、鐵、紙、茶、油、船只等利,皆歸東南諸商市事,下官亦有耳聞。然此事非下官之過,而是下官之功。下官受命為海路市舶制置使兼知秀州事,總管各處商市、口岸。管好商市口岸,乃下官份內。下官在位數年,何處商市不是戶口大增,稅賦翻倍,百姓安居,商民樂業,流民來歸,教化有成?至於商市財源廣進,貨達四方,所出絹、布、酒、鹽、鐵、紙、茶、油、船只等物皆價廉物美,為天下人所喜,亦是下官及商市官吏的功勞啊!別處的官員如果治下戶口激增,工商繁盛,物產豐饒,難道不是有功而是有過嗎?請諸位相公、樞相明言!”

大宋資產階級的代言人紀憶在政事堂裏面一通高談闊論,說得那是頭頭是道,也讓本來打算問責的蔡京、何執中啞口無言。

現在東南商市所出的絹、布、酒、鹽、鐵、紙、茶、油、船只等等商品行銷四百州軍,的確不是紀憶的過錯啊。東南商市在紀憶紀大官人領導下,商品制造的價廉物美,競爭力空前強大,難道是錯的?

要按照這個標準,以後地方上人口增加,稅賦增長,農產品豐收都是官員的過失?搞得民不聊生反而有功?

不能這樣吧?

“可是天下有四百軍州,怎麽能都是東南諸商市獨得其利呢?”中書侍郎余深皺眉問。

“其實也不是東南諸商市獨得其利。”紀憶道,“余相公該知道燕山鐵、天津布、長蘆鹽、界河船、酒中仙之說吧?”

紀憶說的都是大周共和國外貿的拳頭產品,同樣行銷大宋四百州軍!

其中燕山鐵產自宣化鐵山,將精選鐵礦石和燕山木炭,用特制的耐火高爐進行冶煉,再用炒鋼或坩堝工藝進行二次冶煉,得到質量上乘的熟鐵或坩堝鋼。只有使用了類似技術的京東商市的鐵廠(采用了上等的利國鐵礦和高麗木炭)能與之相比。但是京東鐵的成本比燕山鐵要高,價格也貴一些。

天津布則是棉布,在米友仁主政海路市舶制置司的時候開始在滄州引入棉花。發展到現在,棉花已經變成了燕地主要農作物之一。

而天津雲台學宮的農學院、器械學院,也將紡機和軋花機的設計改良(包括抄襲)作為了重要課題,還發布了高額的獎金。這些年也取得了一些成就。眾多的家庭紡紗工坊和家庭織布工坊,也在新興的天津東市地區大量出現。所生產的天津棉布不但產量很高,而且質量也非常不錯。當然了,天津的紡織業距離工業革命的水準還差不少呢,估計沒有個一二百年的發展,是不會有工業革命的……

長蘆鹽則是大規模曬制的海鹽!在武好古割據燕地前,屬於滄州管轄的蘆台鹽場就是個生產海鹽的地方。不過當時使用的是煮鹽的法子,成本很高,產出的食鹽質量也差。所以在武好古接管鹽場後,就提出了“曬鹽法”,並且讓雲台學宮自然學院立項研究。四年前終於有了突破,生產出了質優價廉的“長蘆鹽”,足以和青鹽、解鹽這些鹽礦出產的上等鹽(比較幹凈)競爭。

當然了,京東商市的鹽商(海州也是產鹽地區)很快就抄襲了曬鹽法。產出的海州鹽足以和長蘆鹽競爭。在蔡京推行錢引法後,長蘆鹽和海州鹽一塊兒橫行大宋,把別處的井鹽、池鹽、海鹽都打得潰不成軍!

至於界河船那就不用說了,絕對是最高水平!只有吸收了大食、波斯造船工藝的泉州造船業可以與之競爭。

而天津市的釀酒業也極其發達,除了高純度的蒸餾酒,普通的燒酒(指可以加熱飲用的低度酒)、果酒也發展的非常不錯。

當然,在錢引改革後,京東商市也出現了大量的酒廠(原本宋朝實行酒曲和釀酒管制,在錢引改革後,只需要用錢引購曲即可),釀造的美酒同樣行銷天下。

順便說明一下,現在東亞、東南亞這塊的制造業也不是大周共和國一枝獨秀的。一枝獨秀也長久不了,有競爭才能不斷進步!

而對以天津市為核心的大周制造業構成競爭的,則是以京東商市、上海商市、明州商市、泉州商市和廣州商市為核心的大宋東南制造業。

中國東南地區的制造業其實一直是牛逼的,從宋朝開始一直到工業革命,在世界上都是數一數二的。武好古一手打造的天津市,當然不可能把它們一網打盡。

而且天津市工商業的崛起,對東南諸商市構成的其實是良性競爭。東南諸商市同時又是天津市的模仿者,它們憑借自身得天獨厚的條件,吸收了天津市的經驗和技術,又擁有“理性派”大學的加持,還從提前到來的大航海時代中獲益匪淺。

另外,天津市還是東南諸商市事實上的保護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