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錢荒了

大宋政和六年,本來應該是一個國泰民安的好年景。

在前一年的冬天,一直在河東、朔方邊境上打砸搶的大金國終於被大宋的文德感化,俯首稱臣了——至於朝廷為了讓這些女真蠻子降伏花費了多少,是沒有人在乎的。哪怕一年百萬歲賜,也不會有人說話。

這個“歲賜”和“歲幣”一字之差,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歲幣是丟了面子又丟裏子。堂堂天朝上國向蠻夷進貢,成何體統?

而歲賜則是大宋朝廷對蠻夷的賞賜,上級給下級好處才叫賞賜。

大金國現在稱了臣,得一點賞賜也是天經地義的……

至於實際上的好處,當然也是有的。一是河東、朔方邊境總算太平了……也許還會有些阻蔔強盜過來打砸搶,但是性質完全不同了。

之前宋金是兩個對等的國家,阻蔔人來搶劫就是入侵!

現在宋金是宗主和臣屬,阻蔔人也就是大宋官家的子民了。他們搶了漢人的東西,殺了一點漢人,不過就是民族融合過程中的小摩擦而已……其實同樣的事情,現在的漢人也沒少幹。呃,涼國和周國的漢人就經常做民族融合的事情!

除了西北邊境安泰了,大宋和周國的關系也有所改善。周國似乎在高麗國陷入“戰爭泥潭”了。反正從去年秋天一直打到今年夏天,都沒有得勝班師的意思。

雖然高麗半島西部的地盤都被周國占領了,可是多山的高麗半島中、東部顯然不好對付。看來可怕的周國大軍,暫時騰不出來對付大宋了。

所以周國元首武好古和大宋官家趙佶之間,多半可以化敵為友,而且據說還要結成兒女親家了。

哪怕只是暫時的和平,也足以讓喜歡苟安大宋人民過上幾年太平安樂的生活了。

可是當大宋政和六年的夏天到來的時候,還在鄭州監稅的武好文,卻忽然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這輩子從來都沒遇到的,也不能理解的大蕭條中了。

“才這麽一點?”

看著下面的吏員報上來的賬本,正在準備入京面聖的武好文(他是為了給趙楷做媒的事情入京的)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雖然他這個監稅官和普通的監當官不一樣,根本不在乎業績,甚至都不去榷場上班。可下面的人也不能這樣欺瞞使詐啊!

現在正是收取夏錢的時候,同時也是農人販賣產品,換取錢財完稅交租的時候,市場怎麽可能不繁榮?怎麽可能就那麽點稅?

武好文臉色有點難看的看著眼前的一個長得一副老實相的老吏,質問道:“本官雖然不問事,可爾等也不能如此欺瞞啊!鄭州何等地方,怎會蕭條若斯?”

那老吏只是嘆氣,一臉苦澀地說:“小底真的沒有欺瞞學士,只是如今的世道確實蕭條……每月的過稅比年前少了三成,住稅也少了兩成。小底本也以為這個月能好一些,誰知道還是如此。學士如果不信,可以去城內和城外的榷場一觀。”

武好文這個監稅做得也真是沒誰了,上任以來連市場都沒怎麽去,就在鄭州城外一所屬於潘孝庵的別墅裏面眯著,得點空就和鄭州這邊的名士們往來。

只是每個月看一次賬本,意思意思,算是“監”過了。

“好!”武好文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本官正要去榷場看看。”

那老吏也正想讓這位手眼通天的大老爺下去看看。如今的局面,也真是讓他這種祖祖輩輩當吏員的主兒都看不懂了。

年前的情況還不錯呢,可誰知道一場錢引風波下來,就是一片蕭條了。一個月內鄭州城內和榷場內的質庫、解庫、金銀絹帛交引鋪倒了一多半。

不少大商號也緊跟著關了張!緊接著就是許多小商號也維持不下去,勉強還維持著的商號,也都是半死不活的。

而從開封府那邊運過來的貨物,也比往年少了五成……

走在鄭州街頭,看著到處都是上了門板,掛上了“盤出”或者“招租”招牌的冷清場面,武好文也是連連倒吸著涼氣。

“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叫天津布、江南絲給鬧的?”

老吏員苦嘆道:“有天津布和江南絲的緣故,可主要還是給錢引鬧的。”

“錢引?”武好文一愣,“朝廷不是出400文購回了嗎?”

老吏心中好笑:這位的大哥可是商中之聖一般的人物,他怎麽就一竅不通呢?

“學士,現在錢引已經漲到480文了。”

“那還有什麽問題?”武好文問。

“但是倒了的質庫、解庫、金銀絹帛交引鋪卻起不來了。”老吏道,“鄭州這邊的吸儲放債的商號,至少一半都栽在錢引上了!本錢折了個七七八八,放出去的債又一時收不回來……”

質庫、解庫、金銀絹帛交引鋪多少都有杠杆,也就是通過吸儲放大了資金,而錢引在一段時間中又能和銅錢一樣使用,利息又高,也就成了這些金融機構的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