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維新變法裱糊(八)

“大人,您看這個。”

紀大奸相今兒忙了一天,先是把慶德公主出嫁的大隊人馬送出了開封府,然後又在政事堂和武好文一塊兒商量東海開國的事兒,一直忙到黃昏才昏昏沉沉的回到相府。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他的庶長子,畢業於格致書院的紀浚就塞了枚銅錢過來。

紀憶一愣,他做了那麽多年的官,錢當然沒少收,可這一文錢那麽少的,卻是第一次遇上。

“誰啊?”紀憶皺起眉頭,“誰送來的?”

“是京東銀行總店用快馬送來的。”紀浚回答道,“大人,這是大周銀行鑄造的共和通寶小平錢。”

“共和通寶?”紀憶接過銅錢,一邊眯著眼睛看,一邊大步往相府裏面走去。

紀憶的相府不是賜第,而是紀奎替他購置的大宅。豪華奢侈自不待言。而且宅子裏面還配好了仆役、丫鬟、歌姬、家伎。再加上紀憶從交趾國帶來的使喚人和美人兒,怎麽都有好幾百。

其中的管事兒和美女,還有跟著紀憶的幾個年長的兒子。都在院子裏面迎接,向奸相行禮。

紀憶的年紀比武好古大七八歲,今年四十多了,子女自然是多的。不過他是先納妾後娶妻,不到二十歲就有十個妾了,所以年長的子女今年都有二十多了,都已經當了爹媽。其中一個還中了進士,現在跟著東海王一起去天津了。

而這位名叫紀浚的青年,則是紀憶的庶長子,格致書院儒學院的學士出身,後來又在上海文理書院跟隨李綱、墨莉學習。還參與翻譯了一些西方的哲學典籍,精通阿拉伯語和拉丁語。

這樣一個才子,因為不是紀憶的嫡子(紀憶和章惇的孫女生了三個兒子和三個女兒),所以沒有獲得蔭補。由於所學不合科舉,也沒有進士出身。直到紀憶宣麻才被征辟為從事。跟著紀憶入了開封府。

“幾成銅?”紀憶沒有理睬向他行禮的人們,只是一邊走一邊問。

“五成銅,五成鉛。”紀浚道,“兌一兩銀幣的市價是1700文。”

“京東商市市面上有流通嗎?”

“有了,而且不少。周國的鑄錢業能力很強,在天津開設有大型鑄錢坊。另外他們是滅佛的,應該不缺銅。這種共和通寶的產量肯定不低……”

“也賺不了幾個錢吧?”

“賺不到什麽,一點辛苦錢。”

紀憶走進了內廳,一邊在女使的伺候下更衣,一邊對兒子說:“不必理會……吾正欲大鑄白錢,武好古肯幫忙,何樂不為之?些許小利,由他賺去。”

大鑄白錢的事情還在扯皮呢!

錢監的利益太大,方方面面都不願意放手。而大宋銀行本身也是個重利所在,各方面也要爭奪其中的官職。

“大人,孩兒擔心鑄幣之權被周國竊取。”

紀憶聽了兒子的話,只是一笑而已。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事兒的時候,而是要盡快完成大宋銀行的組建和敲定大鑄白錢的事宜。周國大鑄白錢的事情正好用來刺激幾個宰執和官家!

這時他已經更衣完畢,又有女使端了臉盆進來,替他擦手擦臉擦胡子,還有個生得豐腴動人的金發美女上來給他捏肩捶腿。

紀浚則立在一旁,繼續報告:“大人,何文縝又來過了,送上了《均田案》的草稿。他準備給一部分京畿貧戶每戶分十畝旱田。還有一些佃戶正在鬧事,聲稱在田主那裏押了錢款,不願意退佃。均田司想調兵驅佃……”

“調兵驅佃?”紀憶一愣,然後搖搖頭,“何狀元昏頭了!一邊分田,一邊退佃,還要調兵驅佃……大郎,你明天去均田司好好數落他一頓。如果還想幹下去,就別給人留把柄!”

不是何栗昏頭,而是土地的問題非常復雜!沒有一刀切的強力,想要理順是很難的。

比如他這次在京畿清查出的隱田都是有佃農在耕種的,而佃農未必就是苦大仇深的,和地主家的關系也不一定是嚴重對立的。

當然了,苦大仇深是佃農肯定是大多數。但是例外總也是存在的,特別是在京畿路。

能在天子腳下的京畿路隱沒大量田產的當然不是普通的地主,基本上都是親貴勛門。親貴勛門和下面的佃戶並不一定是單純的商業往來,而是存在著封建依附關系的。

其中一部分佃戶是因為寄進產生的——他們不是真正的佃戶,而是京畿一帶的富農,將土地寄托在豪門名下,繳納少量的佃租換取庇護,以達到偷逃稅款,躲避徭役的目的。

他們的佃戶當得很開心,當然不願意變回自耕農,更不願意交出土地。

另一部分則是世代依附這些勛貴的部曲佃戶,聽上去很慘,但實際情況又非常復雜了。

封建依附關系中有受壓迫的成分,同時也有雞犬升天的可能。這種部曲佃戶往往被主家當成可靠之人,是主家的家仆、家丁和商號管事還有夥計的重要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