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兩面性

老張回想上輩子跟著領導混,剛從海上爬上岸,就聽說領導的發小在搞承包強力拆遷工作。

然後得出一個結論:只有沒實力的房地產開發商,才會自己赤膊上陣搞強拆。

強拆,當然是政府背鍋嘛。

身為“富長良心”的一員,老張覺得作為一個十三歲的美少年,不應該去過多地接觸世間的醜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是燦爛的,不能太早摧殘汙染大唐的花朵,未來的棟梁。

“哇,哥哥,你可沒看到,那七裏鄉的幾個亭長,當真厲害。帶了七八個弓手,說那幾家不賣地的私通馬匪,立刻就拿下了。”

程處弼興奮無比,“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還能這麽玩,嘿嘿,哥哥,等咱們回了長安後,整死那幫不開眼的!”

摩拳擦掌的程老三突然又眉飛色舞:“對了哥哥,有幾個破落戶,正在賣兒賣女,小弟看過了,有個頗有姿色,當真脫俗。下田也能出好苗,比那林妙兒,強多了!只要六百文,一貫都不到!”

看著一臉幸福的程處弼,張德有些感慨,沒想到自己這樣一條工科狗,居然走上了迫害工人階級的天然盟友農民兄弟,慚愧啊。

於是他一臉正色,對程處弼道:“三郎,我這裏還有兩千貫余錢,不要舍不得花,多買點。”

“好嘞!”

多少年了,太谷縣多少年沒見著葷腥了。現在,據說長安來了大老板要搞麻絲種植業,一年六千貫。這得創造多少就業崗位,這得產生多少國民生產總值?這得讓多少官場同僚得以進階?

太不容易了。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權錢。

自古以來皇帝最大官老二,做了官就一定有錢,但做了窮鄉僻壤的官,就未必能混到滿意的錢。

王中的也不貪心,準備致仕之前撈個兩三千貫就行。至於做大官,沒後台沒背景有個屁用。

為什麽五門七望能把持清貴衙門?因為清貴衙門能大嗓門說話啊,雖然窮了點。那麽五門七望缺錢嗎?當然不缺。

所以不難看出,能在清貴衙門裏混的人,要麽是個苦行僧,要麽家裏有錢任性,可以默默地在朝廷市井之間裝逼。

至於油水多的衙門,前幾年一直在打仗,立功的武將都快樂瘋了。光糧草轉運使就多冒出來一百多個……

所以說,地方官難啊。上官要伸手,下邊刁民又總是不好好地受剝削,太困難了。

官不聊生啊。

現在,天晴啦!忠義無雙為君效命心系國家的大善人梁豐縣男張公,他來到了艱苦樸素的太谷縣,為了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質量,他決心大力投資本地種植業。可以想象的是,未來三年內,太谷縣廣大農民兄弟,一定可以脫貧致富,跑步進入小康社會。

“哇,哥哥,那幾個亭長真是好本事。居然把兵庫的硬弩都塞到了富戶家裏,當場拿下,死了好幾個。”

搓著手的程處弼又來了,“那縣尉真狠,殺了人第二天就把人家的地給買下來,真是喪心病狂。不過哥哥,以後在長安,要是看誰不順眼,去左驍衛偷一把勁弩出來,然後栽贓,哈哈,不死也要流放。”

在太谷縣這麽日子,程處弼的世界觀一直在被刷新,學習著先進的栽贓陷害姿勢。

“你怎麽不塞甲具呢?”

“哥哥,這可是謀反大罪,要徹查的,要是查到是小弟栽贓,豈不是也要被牽連?不妥不妥,勁弩正好,正好……”

“……”

唉,人心不古啊。

不過張德要批評程三郎,怎麽能夠只盯著不好的一面呢?還得看看好的方面吧?比如說土地所有權交易,縣尉要出錢吧?太谷縣要收錢吧?這一進一出,太谷縣的當年財政就好看很多吧?而且拉近了縣令和縣尉之間的關系,促進了官場同僚的和諧。

再一個,像縣尉這樣的人,好歹是個官,人脈肯定比下鄉土老財要強。資金更不用多說,縣尉那張臉就是信用額度啊。以縣尉的實力,肯定比土老財能買下的地要多吧?土地要集中起來使用,才能創造更大的利潤嘛。

東一塊西一塊的,說是說人人都分了地,然而在農業工業化面前,連戰五渣都不算。

縣尉的眼光是超前的,要肯定他的眼光嘛。

程處弼太沒有見識了。

“現在太谷縣種麻的田地,定了多少?”

張德問程三郎。

程處弼坐在石凳上,院子裏有頭驢子正在磨小米面,黃澄澄的倒是搶眼。拿了一塊小米餅,程老三呵呵一笑:“這王縣令倒也是有些本事,居然給他弄了三萬兩千畝。合夥的有十七八家,官面上拉交情的就縣令縣尉兩個人。”

“倒也可以接受。”

“哥哥,我看這麻料生意,倒也不差啊。不如我去巴蜀,弄些上好的火麻,現在一匹也要四百文呢。織的也不咋樣,西突厥人倒是不嫌毛糙。咱們在河套那些工坊,不是可以織絲嗎?小弟還有些許小錢,李大郎那廝年紀小,他家大人又沒甚用度給他,我們倆合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