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眾犬(第2/2頁)

其實受天可汗金箭傳邊的靺鞨人也不是不知道張都督這裏有四條瘋狗,逮著機會就虐他們。可實在是這次征遼,收益回報太豐厚了,太豐厚了啊。

平州,灤河由北向南,入渤海。白狼山一帶,又多了一二萬苦力,形象各異,多有操持扶余話的。

順著灤河玄水到河口,新上任的津口大使正忙得不可開交。他一邊給河北來的世家代表作揖,一邊又要呼喝著東邊過來的押送隊伍。

“上秤!上秤!都過來上秤!”

撲頭早不知道去了哪裏,這天氣又冷,然而整個人的腦袋,就像是冒著煙一樣,霧氣陣陣。

“王大使,這一批是奚人,逃去扶余城做苦力的。有五千多,是鄭刺史定下的,今年河工不夠,還要開山挖石,得早些趕路。”

“七郎說的甚麽話,都是給人辦事,七郎先行過去,吾這就蓋章。作保文書片刻就送過來,到了碼頭,自有安排。”

“那就叨嘮了,叨嘮了……”

“哎哎哎!王百戶!你待怎地?爺爺在這裏候了半個時辰,便是蓋章都要這般拖沓?那鄭穗本算個甚?你便要攀扯,真是下賤胚子!呸!”

津口大使姓王名百戶,乃是王祖賢的遠房親戚,算個侄兒,王祖賢的曾祖,乃是王百戶先祖的兄弟,便是這麽個關系。

罵他的人一臉倨傲,趾高氣揚,王百戶一咬牙,喝道:“崔先生去我家郎君那裏吃酒,也沒你這等囂張!怎地口出惡言,須知這裏是平州,惹惱了老實人,一刀剁了你的狗頭!”

“你家郎君?你家郎君算個……唔唔唔唔唔……”

那人被自己人捂著嘴,整個人都在撲騰。旁邊人小聲道:“夯貨,莫小瞧了他的根腳,他本家兄弟王萬歲,便是梁豐縣男的心腹。攀這等幹系,喊一聲自家郎君,也是妥帖的。既然他說了崔先生,怕不就是季修公……”

崔慎的名聲,在博崔那裏,實在是有點滲人。再說了,崔季修這個反人類份子,還跟梁豐縣男戀奸情熱幹柴烈火,如今博陵崔氏,既想跟張德一起悶聲發大財,也得防著張德聯手崔慎,給他們博崔下套。

之前囂張跋扈的那人一聽這行情,臉色都是變了,悻悻然地藏在了人堆裏,不敢再出來冒頭。

喧鬧了一陣,博崔的人終於帶著一幫奴隸去了碼頭。

這時候,河東來了數百騎,都是精銳,為首的王百戶認識,見了之後,連忙上前喊道:“張旅帥,怎地親自過來?”

“噢,是二郎啊。”

來者是當上旅帥的張禮紅,將兜帽取下,遞給副官,然後按著橫刀刀柄環視一圈,朗聲道:“再讓人新建營寨五坊!”

一聽張禮紅的話,有人頓時叫道:“五坊!”

“五坊——”

“五坊啊——”

如今灤河玄水的河口,捕捉收買來的奴隸,湊滿五千就要建一坊大小的營寨。裏面分男女老弱各區,便溺之所溝渠寨墻一應俱全。五坊的話,就是兩萬五千人打底,絕對不是小數目。

“張旅帥!”

“紅郎,紅郎可有文書在?若是有的話,老朽願出一千貫!”

有個老者扯著嗓門,脖頸上血管隆起,也顧不得體面態度,甚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見鬼去吧!

這邊說的文書,乃是都督府給的身契。因為貞觀六年有個政策,不服王化的捉住之後,倘若不算俘虜,那是可以沖抵為奴婢的。這身契在手,平白就賺個人頭錢。而這一套,玩的最過火的,不是定襄都督府,而是懷遠郡王李思摩……

張公謹好歹還要遮遮掩掩,捉的還都是蠻子。而李思摩就不一樣了,光明正大說要抓突厥奴……那些曾經的族人!

“老匹夫!一千貫也拿得出手?!”

“放肆!老夫堂堂範陽……”

“呸!若無房公照拂,焉有爾等在此狂吠!不知廉恥的東西,還不速速回你範陽犬窩?”

“老夫……老夫……”

“啐,為老不尊的東西,一把年紀,偏來這兒和我等爭食。盧氏名望的體面,都被你這條老犬丟盡了。若我是你,便是跳進灤河,自殺以謝天下!”

“老夫……老夫……呃……”

那盧氏族人,捂著胸口,就緩緩地躺下。

眾人見狀,沉寂了片刻,接著爆發出驚人的吼聲:“那老狗不行啦!我出一千五百貫——”

“一千六百貫——”

“兩千貫!”

此情此景,讓張禮紅看了,滿懷欣喜,快慰道:“少待少待,都有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