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認清自己

雲敦城,高句麗人叫做仇次忽,張公謹打下扶余城之後休整不過月余。自定襄而來的兵馬,通過遼水,或是舟船木筏或是雪橇運送,過金山之後,強攻三日而下。

這也是征遼大軍為數不多的硬仗,只是這硬仗,前赴後繼死的最多的,是契丹人,還有奚人。

大賀窟哥並非是學習李思摩,偏要拿自家族人的血肉當作進獻之資。實在是張公謹和尉遲恭有極大的區別,尉遲恭是李世民的鐵杆走狗,貫徹的是天可汗陛下的意志。所以,李思摩並不需要跪舔尉遲恭,但如果發現皇帝見著突厥人心煩,那麽該壓迫的壓迫,該剝削的剝削。

而大賀窟哥,實在只是因為被張公謹給玩殘了。

“左軍自扶余城南下,連克數城,高麗仇次忽,三日而定。今已會師遼東……”

大朝會上,前線戰事陸續鋪開,張公謹和侯君集南北配合,水軍只是打醬油一樣在幾張廢紙中出現。

不過朝中大佬,尤其是中書令,這幾日早就聽夠了太原溫氏子弟在他跟前的抱怨。什麽“口船”獲利,什麽遼東戰局,什麽行市大起……

販賣人口這事兒,是不能直接擺在朝會上說的。甚至溫彥博只要敢陰陽怪氣一番,等著的就是房謀杜斷日天操地等大佬們的走狗狂噴撕咬。問題不在道德正確上面,而是耍小手段斷人財路,慢說區區一個中書令,就是打包把王珪也送上天,根本不算個事兒。

“遼東光復,甘勿城唾手可及。四散軍民,或逾三十萬……”

其實打下遼東城,對侯君集來說,原本是個大生意。然而遼東城人口多是個好事兒,但壞也壞在人口多上。人口多,盯著的人就多。侯君集巴不得直接把幾十萬人口全賣出去。

但他沒辦法這麽做,賬面上能操作的,最多就是一些物資。但貞觀八年的高句麗不說如何如何貧窮,但家底也不算豐厚。憋著勁去搜刮,可能還不如販賣人口獲利快。而且比起財物變現,奴隸通過渤海口船套現,基本上根本不需要他親自過手。

比如官面上操作的,上報是俘獲五萬高麗戰兵,實際上是七萬戰兵外加十五六萬的輔兵。

如果是兩年前,這樣的戰果,侯君集一定會上報成二十余萬。但現在是貞觀八年,經過貞觀五年以來的洗三關,豳州大混混已經徹底地從厚顏無恥進化到了唯利是圖。

範陽盧氏被玩,滄州薛大鼎作為地方勢力崛起,南朝遺民分權於朝堂江湖……這一整套的六成,都是李董作為公司大老板的操作。而整個過程中,什麽老董事長影響逐漸剝離,什麽老董事長的老兄弟被弄死,什麽老臣子被雪藏,什麽建國功臣被扔去開發江南……

等等等等,豳州大混混如今的唯一直觀概念就是: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沒錢怎麽拉攏小夥伴一起抱團?沒錢怎麽讓兒子去交厲害的小夥伴?沒錢怎麽讓家族開枝散葉傳承祖業?沒錢……沒錢就是個屁。

但這是個充分條件,還有個必要條件,那就是這個有錢的效能,僅作用於權貴這個團體。

理論上維瑟爾這種胡商也有錢,然而他連白手套都不算,就是個擦屁股紙。張德和他的小夥伴們,需要的時候,就拿他來擦腚拭穢。

於是豳州大混混很容易就得出了一個全新的道理:先做官,做大官,然後撈。

而且根據歷史的一半經驗,侯君集個人覺得,一個愛錢愛購置物業當祖產的軍方驍將,活的比誰都滋潤。

這兩年隨著大唐越來越牛逼,公司的業務從漠北塞外開展到了遼東黑水黑土地,甚至有些公司的掛靠單位,把業務做到了東海之東。

大唐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董事長的位子越來越牢固,天可汗二世想要換個名頭,叫聖人可汗二世,而整個過程,可以稱作“千古一帝”增強補丁。

於是李孝恭這個跟著李靖蹭經驗的宗室第一也是唯一能打將領,還沒來得及讓皇帝知道他其實非常的奢靡無腦而且喜歡大金鏈子,就被皇帝一巴掌扇過去,直接扇翻在地,差點半身不遂。

根據歷史的一般定律,李孝恭自己也很清楚,估計沒幾年,也該自己暴斃而亡。可能實在茅坑,也可能死於躲貓貓,也可能喝水嗆死……總之,結果不會太好看。劇本的套路這麽多,河間王也是沒辦法的。

河間王沒辦法,李靖當然也沒辦法,所以李靖去吐谷渾薅羊毛的目的,就是讓皇帝找個借口噴他薅羊毛的姿勢不對……所以李靖是四大天王第五人,必須得低調。

李靖的做法啟發了李績,然後李績在去年就在作死,當然皇帝看他作死,就讓他好好地享受了一把什麽叫做“你們對朕的力量一無所知”,然後……李績還是李績,只是和左右驍衛左右武衛沒什麽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