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論禽畜

馬蹄踩過筆劃,兄弟二人各騎良駒,竟是遊街觀花一般的隨性愜意。

“今年河北家禽養殖,死了一半還有得多,不過總體下來,還是賺的。”無棣河的疏浚,以及灌溉渠的修建,滄州地面終於有點後世的氣息,當然,僅僅是鄉村的氣息。

前線對肉類的需求是無底洞,放貞觀三年之前,其實唐人正經想要當兵的,除開將門行伍之後,多半是沒出路的廝殺漢。

但往後的唐人用兵,多在草原,且節節勝利。又伴隨著張公謹出任漠南,各道支持不說,又有朝廷六部堂力推,還不必說軍方的幹系,皇帝的個人野心。張德也是在這個時節,讓華潤號體系得到了長足發展。

這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關系,石城鋼鐵廠是妥協的產物,也算是迂回的產物。滄州刺史薛大鼎對他的支持,是來源於張德對滄州的反哺,而滄州上下,自薛大鼎這個一把手開始往下,不論是縣令還是販夫走卒,都能享受到好處。

同時,定襄軍屢次作戰,河北道調撥糧秣,華潤號體系發揮了一個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讓遼西遼東作戰的唐軍,在夥食上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提高。

不是尉遲恭在漠北的那點排排坐分果果,而是實打實的咬一口肉滿嘴流油。滄州一地,雖然遭了幾次雞瘟,但還是供養了以萬斤為批次的多批次熏雞等家禽肉類。同時各色禽蛋,能夠保證定襄軍在前線作戰中,能夠每日每人戰兵雞子三枚以上。其余鴨卵鵝蛋,腌漬之後,更是屬於軍官強兵的特供。

除開這些,按照一斤豬肉出半斤臘肉計算,光封包裝箱的臘肉,定襄軍出大洛泊進擊契丹,就調撥了十五萬斤臘肉。

整個河北道,上層只是震驚於這種恐怖的產能,雖然這種產能和工業化養殖業比起來,連零頭都沒有,可是僅僅這種集中管理的農產品包銷包產,就已經足夠將守著一二百畝永業田的小農吊起來打。

哪怕補上露田的加稅加賦,依然是數倍的利潤。薛大鼎協同華潤號的獨裁,除開堵住軍方的嘴,更是沖河北道地方豪強秀肌肉。至於那些耕讀世家,如何纏鬥,不是張德一個人的事情。

對河北道和邊關的底層漢胡百姓而言,吃肉是直接和當兵劃等號的。唐軍對戰兵的要求極高,此刻如果把各統軍府及部族戰兵算上,名義上的唐軍,是超過百萬的。然而這種百萬大軍,毫無意義,只是數字。

所以,真正能夠讓蠻族恐懼,讓世家蟄伏的力量,是此刻信心拔升到巔峰的二十萬正兵。

但這二十萬,依然不全是戰必勝的精銳,只能說是可以拿出來就打。

以涼州為例,如果要像定襄軍一樣供給,只怕一年就徹底被拖垮,李大亮再怎麽文武雙全,他也不會法術,不能從黃土沙子中變出肉類禽蛋乃至窖藏的菘菜。

僅僅是捆紮的大白菜,如今整個大唐還沒有推廣開來,僅僅是張德背後華潤號體系能夠影響到的農業生產地方,才能推廣這種增產高產的農業技術。

至於窖藏……關中老農,聽都沒聽說過。

但是今年的冬天,河北道乃至遼東,唐軍在茫茫大的風雪天中,軍營的夥房,能夠輕松地削上一斤臘肉,然後燉上幾十斤肥厚爽口的大白菜。而其中,興許還撒了一些登萊產的海鹽……

“如今長安也多了不少劁豬匠,多是在河套學的技藝,郊縣養殖豚犬的,倒是興發了。”

李奉誡笑的開懷,“我跟大人說了這等事體,大人在涼州也養了一些滄州豚,大豬出欄能有三石。”

“三石太肥了吧。”

“涼州人肚裏缺油水。”李奉誡說起這個,倒是有些精神,“大人說動白羌養豬,著實不易。白羌又拿了山豬給滄州豚配種,小豬好吃了不少,口味頗似水牛肉。”

“水牛肉不好吃。”

張德笑了笑。

“王鎮將之妻莫氏,乃是羌女,六月涼州死了一批豬,是她幫忙去安撫羌人山寨的。鏢局的鏢師有幾個留在涼州成了家。”

瑣碎的事情,說起來其實也頗有意思。黑風騮嘀嗒嘀嗒踩著青石板,這大豐泉附近的景色,著實和繁華的長安有些不同,風雪之中,還能聞到暗香,大約是寒梅開了。

“家畜家禽,養的多死的多,但總的算下來,還是賺的多。不過涼州這等散戶小門,終究成不了氣候。”張德從李奉誡手裏接過白酒,灌了一口,驅除了渾身的寒氣,聽到前頭似乎有呼喝的動靜,大約是“聖君風雪迎賢臣”的戲碼已經上演了。

沒有理會前面如何的感激涕淋亦或是體恤垂憐,張德和李奉誡,都在說著北地西部的禽畜。

“如今長安做媒,送的大雁都是華潤號的大鵝。”李奉誡很是感慨,“只這一年,滄州鵝名聲已是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