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稱宗道祖

一個道士對老張來說,沒什麽卵用。

但是,一個聰明絕頂的道士,並且在數學上還的確頗有建樹,那麽,這個道士就很適合去寫類似《X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唐朝版。

於是這個道士對老張來說,就很有用了。

“再起正一盟威道,乃是無用之功。”

安頓好了李淳風,休息幾天的李道長終於能夠靜下心來思考問題。仕途前程暫時告一段落,被兩只小娘打的臉,一時半會兒靠數學是贏不回來的。

畢竟,大家都是數學很好的人,其中的差距,碰個頭就知道。作為一個唐朝數學家,李淳風很清楚,學習數學當然是十八歲以前最好。一個數學家,往往十八歲以前就把一生的閃光點就全部爆發了出來,剩下的時光,都是在做加法。

三十三歲的李淳風很清楚,想要靠數學翻身,那是沒可能了。而且皇帝新修的日歷,很有可能會從“王學”選拔。遼東王孝通,才是一杆大旗!

“伐山破廟,正當其時,如何說是無用之功?”

李淳風有些不解。

按照他的判斷,眼下張德在漢陽一帶的事業,肯定是遇到了問題。妖鬼淫祀此起彼伏,愚夫愚婦像是中邪一樣把半生積蓄扔給妖鬼法師神漢巫婆,若是效仿張道陵清洗蜀中妖鬼,他李淳風豈不是稱宗道祖自開山門?

要知道,他可不是尋常道士,他十七歲就已經在秦王府做謀士!

“撮爾功業,不值一哂。”

張德眯著眼睛,親自給李道長倒了一杯茶,“道長難處,我是知道的。算學一道,乃上上天道,道長過時矣。”

“員外郎莫非生而知之?”

有些悶氣的李淳風沒好氣地橫了張德一眼,他落到這般境地,還不是因為張德私學相授?若是尋常門閥,豈會把這等秘法傳於他人。張德不但傳了,還傳給了女人。

《九章》《五曹》這些經典,它們並沒有總結一般規律。劉徽總結了一些,可地位實在是太低,連李淳風都把劉徽的割圓術噴的一錢不值,何況別人?

但是,李淳風卻從武順那裏,看到了總結,看到了公式,看到了一般規律普遍定理,這就是打開了一扇大門,可惜,他三十三歲啦。

“入長安之前,我有授業恩師,法號智障……”

“……”

李道長露出了關愛智障一樣的眼神。

“員外郎還是直言,道士我如今落魄,京中已無顏面逗留。”

一聽這話,老張雖然心頭大喜,卻還是試探了一句:“伐山破廟,又如何比得上出關化胡?”

作為上清門人,李淳風有維持門庭的立場。但是,後漢以來,道教的政治色彩遠大於宗教色彩。其囊括的上層精英,往往都是最頂尖政治鬥爭中的失敗者,或者是厭倦了爾虞我詐的頂尖鬥爭高手。

小眾團體天然如此,而一旦擴大化,魚龍混雜瞬間崩塌。

具備自我休整能力的龐大組織,只有一個,然而這個組織,卻不是在唐朝。

“化胡?莫非員外郎的意思,是讓我西出陽關?”

“道長。”

張德邀著李淳風先飲了一杯茶,然後問道:“此茶如何?”

“清香撲鼻,好茶。”

“只這一杯茶,我在長安只賺兩文,在洛陽賺五文,在漢陽賺十文,在遼東賺二十文,在草原賺三十文,在西域賺三十五文……”

“甚麽意思?”

“開宗立派,須有法寶仙術,這茶,於我中國,乃是尋常之物;於雜胡蠻夷,乃精巧稀罕之寶。這便是道長的中國仙術,在域外的上等法寶!”

老張是在舉例子,李淳風懂。李淳風同樣懂伐山破廟的背後是什麽?伐山破廟的背後,是漢朝需要穩定的西南環境,需要統一的政治思想,需要唯一的意識形態。

拜祭山君老虎,拜祭風神巨蟒,拜祭蛟龍鱷魚……淫祀,都是淫祀,統統打倒。那些雜七雜八的小民族小部落小國家,任你萬千手段,全部歸一。

這就是正一!

漢朝即天朝,正一即唯一!

文化界思想界的嚴打,這就是伐山破廟。

李淳風慢慢地思索起來,然後擡頭看著張德,有些不解,卻越發肅然:“員外郎,但說無妨。道士我……都應承。”

“好!”

張德猛然擊掌,然後正色道:“道長欲建功立業卷土重來,靠你上清門庭,那是絕無可能。煉丹制藥有個甚用,伐山破廟又算甚麽?你李淳風做得,袁天罡也做得。唐軍戰兵二十萬,統軍共計一百二十萬,管你甚麽鬼神妖孽,皇帝要你三更死,你還能看到天明?!”

言罷,張德又站了起來,目光閃爍著狡詐,更是語氣有些激動:“李道長乃是智計超絕之輩,若是早年遇上我,算學一道,必是獨步天下。今日之算學,焉有‘王學’立足之地?只是,時運相濟,時不在道長,那麽,不若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