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明槍易躲

洛陽,別開生面的面貌開始刷新,總統府中賓客如雲,卻見謀了差事又辭職的鄭穗本,像是個後進小郎一般,恭恭敬敬地見了杜如晦一面。

“總統召我等前來,是為何故?”

他和薛大鼎關系密切,薛大鼎攀上了房玄齡,他卻是因滎陽鄭氏緣故,和直隸近畿總統杜克明有了交情。

除了鄭穗本,還有諸多洛水兩岸的世家豪門。此類家族,歷經北朝百余年,又曾和隋朝兩代高手過過招,門庭或有衰敗,卻還是屹立不倒。

只是這一回,卻是讓人興奮激動之余,卻又膽顫心驚。

清河崔氏宛若個吹起來的豬尿泡、羊皮筏子,被李世民一把天子劍,戳了對穿,用沔州佬的話來講,這就是一只“紙老虎”。

那末,這“紙老虎”當真是紙做的麽?前幾年,也不曾見識眼下的行情。那時候,李皇帝賑災,尚且要來五姓七望這兒借糧,去山東士族那裏化緣;那時候,山東各州縣計吏,把持著各路糧倉,便是運河上的船兒,連三成姓李的也沒有;那時候,清河崔氏一聲令下,便有數以千計的士子呼號,數以萬計的文士呐喊。

只這當口,行情大大地變了。

一場民變引發的官方屠戮,眼下一本本“野史”正要譜寫一段“今昔唐皇類秦皇”的戲碼,大約“焚書坑儒”不足以形容唐皇的狠辣。

吃著洛陽一地崔氏的屍體,卻還要矯情一番,拿捏著那點“風骨”,然後眼巴巴地跑來“房謀杜斷”這邊打聽著消息。

沔州有個長官說的好,這是反動階級的軟弱性……

“世代傳家,一族便是一家,一家便是一姓。中國雖非夷狄,家族亦如部族也。”杜如晦陡然冒出來一句話,輕描淡寫,卻是讓鄭穗本臉皮一抽。

華夷之辨,大約不是今天要說的。

今天,他們這些“洛陽新貴”,是想要知道一下,朝廷接下來的政策,到底是個什麽章程。

李皇帝是要趕盡殺絕,還是乘勝追擊?亦或是殺雞儆猴,還是說要“包舉宇內囊括四海”。

尉遲氏為其鎮北,薛氏、侯氏為其征西,遼東苦寒,卻有石城。五十年內,中國幾無敵手。

只要李皇帝能活到劉裕那個年紀,當世再無世家,到那時,大約是化整為零了吧。

“還請總統賜教。”

鄭穗本是要做官的,但眼下還不能去做官,他怕死。

“一地郡望,乃是小族。天下之民,乃是大族。”

杜如晦手中攥著一卷賬目,將賬目隨手扔到了案桌上,負手而立,然後踱步瞄了一眼這些惶惶然的“洛陽新貴”,“老夫和爾等做個交易,何如?”

一言既出,鄭穗本等人皆是愣在那裏,顯然沒想到杜如晦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但是貞觀十二年的杜克明本來就“精神失常”,大膽地消費著皇帝對他的“恩寵”,別說鄭穗本看不懂,連李皇帝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然而年終將至時,兩淮山東,卻是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講課。那些個自持山東名士做派的名流,居然在鼓吹甚麽“天命在漢”,還有甚麽“一姓世族非族也,天不分南北,地不分東西,凡中國之民,皆一族也。”。

這類奇奇怪怪的言論,傳到荊襄,讓張德很是訝異。

“已經怕李皇帝到這個地步了?”

老張琢磨著,他突然有點明白杜天王是要幹嘛了。當今世上,單靠“五姓七望”或者山東士族再加點關隴軍頭再加點南朝士族,也不會是李董的對手。

不說民心這些虛的,整個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中,李董真正做到了一言九鼎。連親王“封建”這種事情都能強行推動,可見天王和候補天王們,對李董的制約,已經只剩下幻想李董對“明君”這個未來概念的自覺。

那麽,皇帝說到底還是人,還是靈長類動物,他性質來了的時候,甚至根本不需要考慮政治需求,僅僅是生理需求,就去臨幸一個宮女甚至廚娘。

有誰可以阻擋?沒有。

新貴們在狂歡的同時,手中的權力增加了,開元通寶同樣增加了,但是,他們增加的速度,增加的規模,卻遠遠不如李董。

說到底,新貴們只是李董新提拔的新員工罷了。

作為貞觀十二年正式在草原上掛號“聖人可汗”二世的李董來說,眼下他已經可以做到異常的任性,而無人能制。

言出法隨,不外如是。

稚嫩天真的新貴雖然加持了“資本家”的屬性,但說到底,沒種沒實力沒膽量沒勇氣,反不對跟著李董打天下的老部下老夥計們來得膽大給力。

猥瑣不如張亮,謀算不如房喬,果決不如杜如晦,狠毒不如侯君集……那些原本用來給“五姓七望”添堵的廢柴們,根本沒有“五姓七望”的影響力和實力。但他們又掌握了龐大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