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事

“可比長安、洛陽、萬年、太原令。”長孫無忌敲定了提舉官員名單之後,李董就把房玄齡和侯君集叫來,主要是落實梁豐縣男張德的業務範圍,當然,除了要搞定某條江南土狗的工作問題,李董也防了一把自己的大舅哥。

“‘招撫獠人’有功,及‘圍圩造田’‘修建水庫’,改封梁豐縣子,食邑五百戶。”

聽到李董的話,老陰貨眼皮抖了一下,不過沒說什麽,一旁侯君集卻琢磨過來了些許味道,瞄了一眼面無表情雙眼躲在老花鏡後頭的房玄齡,心中暗道:這才幾年,猶如漢高、淮陰……

不過這光景不是豳州大混混感慨皇帝是不是要卸磨殺驢,而是新設總制衙門的的確確是和直隸近畿一樣,和六部同級。底下州縣,平地升一級,總制衙門的臨時治所,漢陽和江夏,形成了新的特殊的城市,而這座城市,在級別上,可能就差五都半級。

豳州大混混眼珠子一轉,心中嘀咕起來:眼下巨野縣未必能了賬,老子不如先行讓人去江夏摻一腳,且去和李道宗那匹夫打個招呼。

他素來瞧不起李道宗,當然,也不是他一個人瞧不起,尉遲恭、程知節、李績、張公謹、張亮、柴紹、秦瓊……都瞧不起李道宗。

在這幫“英雄好漢”眼中,宗室除了已經嗝屁的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是廢物。什麽李孝恭李神通,有個卵用,只配沾光蹭經驗。

但是,人家是宗室,這就沒辦法,投胎技術修煉不來的。

長安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江陰城燃起了社火,江水張氏南宗還挺熱鬧的。族老們也沒有世家大族的權威,更像是等著年底分紅的企業高管。到底還是缺少底蘊,五姓七望的那種氣質,在這裏連個皮毛都沒有。

也是難怪,上代宗長張公義還曾帶著最強保鏢坦叔跑太湖跟人互砍,還跑去會稽跟錢氏鬥富,很顯然,這是隋末唐初的典型土鱉暴發戶。

張公義生不逢時,他要是跟老張調轉時空,那必須是人氣網紅。

社會你張哥,人強話不多……

坦叔帶著張滄拜祭完了始祖“揮公”,這才有族老用紅筆,將張滄名字錄下。紅筆入籍,嫡子嫡孫。

倘使多翻幾頁,還能看到用靛青藍筆寫的人名,這是外室“野種”。

這也是為什麽李芷兒大喜過望的原因,她萬萬沒想到張德會讓她的兒子直接成為嫡長子。要知道,張德名義上的正妻,乃是徐孝德之女徐小芳。

至於日後張氏如何和湖州徐氏解釋,李芷兒已經不想去去管。畢竟,她兒子是直接從“野種”變成了嫡長子,白絹紅字,天地可鑒。

當然,張滄自己也是意外討喜,知禮卻不木訥,上至族老下至幼童,都能有來有去,雖然有時和老者對答有些令人忍俊不禁,但有板有眼的模樣,更是讓南宗裏外嘖嘖稱奇。

原本南宗只是慶祝張滄入籍,只是沒曾想,才熱鬧了兩天,就又喜訊傳來。宗長張德,因功封梁豐縣子,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功,但結果是好的就行。

又熱鬧了幾天,結果又傳來了喜訊,宗長張德從沔州長史,轉遷江漢,提舉江漢諸事,乃是正六品上的要員。

一時間,江陰城的茶肆酒坊,多了不少談資。

“肏恁娘,張家門堂開花,十幾年前算個屁,現在居然做了江漢提督。”

“啥麽提督,是提舉!”

“一樣個!”

所謂“寧聽蘇州人吵架,不聽江陰人講話”,說的便是如此,舉凡外人,每每懷揣南人溫柔的想法到了江陰,便是立刻被雷的七葷八素,心中一萬頭草泥馬碾過,然後指天大罵:說好的溫潤如水呢?

饒是坦叔在江陰也住了那麽多年,可每次在江陰城走動,都只覺得是進入了鳥林獸欄,嘰裏呱啦吵鬧到了極致。便是喝粥,此地人兒都要聲若雷響。

可便是如此,才讓坦叔過了幾年舒服日子,只覺得雖然粗暴,卻也簡單。張公義早年也是個妙人,不喜歡錢氏,便和錢氏鬥富,還偏偏要駕舟南下,泛太湖下杭州,不然不足以顯得自己是何等的……厲害。

張公義如此,他的鄉黨,他的左鄰右舍,自然也是大差不差。

帶著李芷兒和張滄轉了一圈,多是聽見用粗獷的方言,說著“江漢提督”“老卵”“瞎吃螃蜞腳也能興發”之類的糊塗話,讓從未見識過這等風格的李芷兒嘆為觀止。

她是頭一次知道,自家男人的老家,原來是這麽個模樣。

說好的虞世南、陸德明呢?說好的南朝風流呢?甚麽雅致甚麽溫柔甚麽雋永甚麽婉約,沒有,統統沒有,只有粗暴、簡單、直接、放肆。

“坦叔,那是……那是縣衙吧?”

李芷兒指了指朝南開的衙門,卻見有一幫穿著體面,卻正沖著縣衙破口大罵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