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時代的召喚

慈善變成生意,賑災變成撈錢。其實吧,這樣的情況,也不是老張想要看到的。

可備不住從長安到洛陽,洛陽到揚州,都是一群王八蛋啊。一聽說朝廷讓六部聯合弄啥啥賑災章程,好家夥,一個個跟脫了韁的野狗似的,全都在打聽消息。這是荊州要棉布還是麻布啊,這是公安縣要青磚還是紅磚啊,這是修江堤要土方還是石料啊……

除了這些細枝末節,最要緊最大頭的……吃的,口糧。

什麽揚州楚州徐州的三年陳糧,什麽江南淮南的糙米,什麽山東河南的雜糜子,但凡能塞到肚子裏去死不了人的,都弄了出來。

以前可沒見誰家的土豪這麽心善,還玩賑災布施的。

再說了,唐朝也沒聽說慈善機構能免稅啊。

不過時代是變化的,思想是前進的,落後的生產關系一旦不適應先進的生產力,不就得淘汰嗎?

於是一幫高呼“長孫總制老大人”的賤貨,就在長孫總制的英明領導下,攛掇了一個奇葩政策。

比如說賑災達到多少多少貫,就免多少多少等值的稅賦。

聽上去……不錯啊。

再說了,眼下朝廷有錢,賑災起來和以前也不一樣,不但百姓要自救,朝廷還有扶持啊。

四十萬貫從民部賬面一轉,異地取款免手續費,三下五除二,賑災款得緊著在水裏泡著的老百姓啊……

“這也行?江安鎮不是都被沖垮了嗎?臨江一共有一千二百多戶,郎君你也是知道的,咱們在那裏,還有兩萬畝臨江桑田呢。”

“那你瞧見江安鎮的老鄉了?”

“沒有。”

張松白搖搖頭,“可就這樣的洪水,起碼死個七七八八……怎麽可能戶籍上還有一千兩百多戶?”

“你是豬麽?”

老張氣的發跳,“一個人頭給多少米面穿戴?折算下來是多少銀錢?”

“兩貫吧。”

“那五千多號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算上,得多少錢?”

“一萬多貫。”

啪。

老張手掌一拍:“你看,你不是有腦子麽。”

“……”

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侮辱的張松白嘴角一抽:“郎君……這死人也能領救濟?”

“你讓荊州口音的鄉黨跑去點卯,我就問你長安來的老爺,有那閑工夫去打問你到底是不是公安縣江安鎮的?”

“可要是事發,荊州那幫人不怕被發配?不怕流放三千裏?不怕去青海西域守邊?”

“笑話,當然了怕了。”

張德橫了張松白一眼,“撈錢沒風險,那不如等著天上掉錢好了。撿錢還要彎腰,說不定還會閃了腰,下半輩子起不來。那地上有個銀元,你撿還是不撿?”

“……”

又一次智商被侮辱之後,張松白終於發現,原先自己以為武漢官場很黑暗很不要臉,實在是太天真了,有時候很幼稚。

和荊州官場比起來,武漢錄事司這幾個縣的官吏,簡直是剛直不阿清正廉明的典範。

至少,武漢官場沒說喝人血發家致富吧?

“好了,就你這點道行,還是老老實實在江夏城勾搭巴結你的小娘算了。還想做縣令?做夢吧你!”

拍了一巴掌張松白的腦袋,老張正色道,“去,催一下總制衙門,讓他們去跟他們長官吐苦水。荊州下遊的災民,咱們得弄點過來。”

“郎君,此事催了好些回,也不見長孫公回復啊。”

“他回個屁啊他,這老東西是在等,等看咱們到底要弄多少人到武漢地面。那老貨已經瘋了,眼睛裏只有長孫氏,只有身後名。老子這裏事情這般多,豈能和這老官僚扯東扯西,莫要聒噪,快去!”

“是,郎君。”

張松白恢復了心神,打定主意絕不做官,也是他有了覺悟,就他的水平,做個江湖上的仗義疏財小郎君,也就差不多了。

實際上,武漢的的確確還需要人口,哪怕淮南道的逃戶全部填進來,都遠遠不夠。整個漢陽和江夏的南北江畔,僅僅是造船業的工人,就是數以萬計。而造船業延伸出來的港口碼頭諸行諸業,更是數倍於造船業的工人需求量。

至於船運事業的水手需求量,在貞觀十五年,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自從在黑水靺鞨的地盤發現了那個巨大銀礦之後,繞道扶桑,穿越東海黃海的江淮大船,就是絡繹不絕。

“東風”船隊的老道水手在金盆洗手之後,立刻就是轉型成了“富有海外經驗的安保團隊成員”……

而十二年造大船的進一步升級,則是讓水手們能夠劈風斬浪,航行的更加遙遠。

在貞觀十三年的時候,就已經有非“東風”“民兵”“白楊”三大船隊的船只,沿著海岸線北上,抵達了流鬼國,並且成功捕獲活著的白熊,然後將白熊運送到了登萊,在洛陽展覽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