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老一套

貞觀十六年的夏訊比往年來得晚了一些,武漢人民群眾忙著預防洪澇災害,辦報的王八蛋們還沒有把下水道比作縣城州城皇城的良心,纖夫們也沒有沖操船高手大喊“等一等”……

漠北漠南忙著培植新的牧草,繁殖新的綿羊;東海渤海忙著捕殺更大的鯨魚,運輸更多的木材糧食鐵礦銅礦;京城忙著“皇帝萬歲萬萬歲”,孔穎達和褚遂良等等文化節教育界人士,研究出了新的拍馬屁方式;程處弼忙著砍人,安菩忙著砍人,郭孝恪忙著砍人。

唯一不變的,大概也就是西軍的新老同袍,他們的腦袋再過個幾年,也只能考慮砍人的方式有幾種。

“突厥人……真他娘的跑了啊。”

嗶嗶啵啵,篝火搖曳,人影攢動著。

西域哪怕是夏天,某些地方一到夜裏,也是能把一條狼凍成狗。

郭孝恪幕府中的聰明人,怎麽想都想不到,突厥人會走的這般徹底。五部弩失畢留下來的,六七成都是一副“哎喲,大唐的月亮不錯哦”。

口音乖乖的。

這讓郭孝恪有點高興,但又有點不爽。高興的是裏裏外外省了不少事情,怎麽給都督府都護府寫條子,怎麽給中央寫奏疏,還不是自己瞎編?

但不爽的地方在於,突厥人是跑的這樣快,以至於長孫沖不得不繼續在河中地區流竄。

更讓郭孝恪糟心的是,長孫沖和他們失聯了,連最隱秘的通信渠道,都徹底消失在了這場西突厥諸部的大崩潰中。

為了保證自己的核心實力不損,阿史那氏扔掉了汗號,是叫葉戶還是叫設,都已經不重要。他們只要能夠保證三到五萬的正兵,就能虐死河中以及波斯東北廣大地區。

西突厥諸部的大崩潰,來源於唐朝的絕對軍事壓力,早先的侯君集,此刻的程處弼,不管大小,突厥皆不能擋。

這種殘酷的現實,使得“弱肉強食”為天條的草原部族,迅速調轉了自己的陣營。大義的美好,都不及族群的延續,這同樣也是現實。

“將軍,眼下突厥本部不損卻又分崩離析,此種境況,自古聞所未聞。不知將軍可有想法?”

“漢時擊匈奴遠遁,後有鮮卑諸族崛起。如今卻也大不相同。”

郭孝恪這一代軍事主官,要面對的問題比前朝復雜的多。當然換個方向來看,也簡單的多。至少,唐軍在貞觀十六年,已經達成了漢時的“一漢當五胡”來用。不管郭孝恪承認不承認,程處弼自且末軍時,麾下士卒的戰鬥意志戰鬥方式戰鬥裝備,都完全碾壓他的對手。

而同樣,郭孝恪也清楚,不管是敦煌方面還是隨軍駝隊、商幫,都有強烈的意願將程處弼的且末軍,如今的磧南軍,堆砌成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器”。

吸金神器……

本來郭孝恪也想剛正不阿的,可幕府中一群人跟著吃快餐,他難道光身一個去學甚麽魏玄成?

再說了,李績和張公謹都告訴過他,到了這裏,但凡遇到困窘,就去找程處弼。

不是沒有道理的。

西域比河北復雜多了,盡管在貝州的時候,郭孝恪也以為自己見慣了玩心眼。

“以我之見,及各處消息,突厥眼下當分為兩塊,一為泥孰之後,二為咥力發親族,當以阿史那薄布為首。只是,薄布本為特勤,諸部並不服,當避開河中富庶之地,侵略吐火羅及波斯諸地。”

“如此說來,突厥或再度一分為二,以河中為‘關中’,攻略極西為‘六國’?”

河中是可以作為糧倉存在的,這一點不僅僅是來自於漢時史籍的只言片語,更是賈氏子弟跟隨長孫沖使節團的考察記錄。

突厥不會傻到這個都不知道。

“只可惜,恢復漢時故土,我軍暫時也只能如此。再遠征,力有不逮啊。”郭孝恪感慨一聲,“縱使有駝隊支持,再去攻略河中,這就是無底洞,入不敷出。”

“將軍只說是暫時,莫非將來還有變化?”

“嗯。”

郭孝恪點點頭,給篝火添了一根柴,“以某所見,若能經營疏勒、龜茲故地,效仿敦煌產本法,商屯軍屯並重,有二十年左右經營,當足以讓西域化隴右。到那時,此處便是根基所在,正兵三萬,可定河中。”

“如此說來,還是錢糧人口。”

“是啊,錢糧人口。”

應了一聲,郭孝恪又想起最近收到的公文,京城要行鼓勵生產之法,二十年後,新增的人口,又該去哪裏呢?想到這裏,郭孝恪忽地覺得,其中莫非是有聯系?可轉念一想,京城那般嬌貴的地方,哪怕多出來的人口,也不至於流落到圖倫磧來。

洛陽作為京城,和萬裏之外的西域新土,仿佛是沒什麽聯系的。但是遷都之後的諸多新政中,就有一條京籍人士的福利。“四民”不管是哪一家,但凡西出陽關操行本行的,官吏升等,工商免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