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令與征服

“埃米爾。”

“將軍可以叫卑下艾五。”

一臉諂媚的雜胡武士跪在地上,很是誠懇地沖蘇烈說道。他帶著微笑,頭頂厚重的包巾是蘇烈賞賜給他的麻布,質地非常的不錯,沙暴來的時候,比粗糙的毛毯好一萬倍。

曾經他是吐火羅一個小部落的少族長,族長是他的叔叔,在蘇烈的隊伍抵達他們的谷地牧場之後,他毫不猶豫地割下了他叔叔的頭顱,然後向蘇烈請降。

一如他叔叔割下他父親的頭顱,他的叔叔一直以為他並不知道誰殺死了他的父親。

“那裏,有波斯人的官員嗎?”

埃米爾順著蘇烈鞭子指引的方向看去,努力地辨別了一下山脈的走向和形狀,又看了看傍晚天空中的星星,然後才很確定地說道:“將軍,我們快要到巴丹九姓的農田和牧場了。他們和我們長的不一樣,更像西方的人。”

“去,問問看有沒有熟悉這裏的人。”

“是,將軍。”

等到埃米爾走了之後,張松昂默不作聲地站在一塊巨巖上,遠遠地看著埃米爾跑到雜胡聯軍的營寨之間詢問。雖然隔著很遠,但張松昂還是默不作聲地看著。

“怎麽樣?”

“他用的是波斯語在詢問。這個埃米爾不簡單。”

依然盯著前方的張松昂,回答了蘇烈的提問。

“也就是說,除了漢話、突厥話、吐火羅二十余部方言,他還會波斯語。”

“他又換了一種……”

張松昂盡力發音,雖然完全不懂,不過圍繞在蘇烈身旁的人中,一人出列道:“是西天竺信度河西岸的一種方言。”

“昝護衛,能知道什麽意思嗎?”

“他在問知不知道巴丹九部現在還有多少士兵。”

昝君謨老老實實回答的時候,心中也是震驚,他完全沒有想到,蘇烈身旁,居然還有懂唇語的人。

懂唇語也就罷了,似乎還懂幾種蕃語,相當的不簡單。

而根據張松昂的名字,昝君謨第一時間就覺得,這人一定和梁豐縣子有關系。

實際上昝君謨猜的很對,張松昂的的確確是江水張氏的人,當年伴隨摔到掉渣的張叔叔崛起,老張給張叔叔續命之後,一大幫閑賦在家的家生子,就放了出去謀生。

寒門的頭銜出去混,拼搏少說也要兩代人。但有了張叔叔,有了持續發力的張德,那麽走出去,就不算是寒門,賭性稍微大一點,以命搏運,也就是二十年奮鬥。

純粹從回報率來看,哪怕是人到中年想要喝茶看報紙研究研究解剖的張青月,此時也是完全不虧,攢下的家底,足夠兒孫揮霍幾十年。

“這個埃米爾見風使舵很厲害。”

從巨巖上跳了下來,張松昂沖蘇烈行禮,“將軍,要不要送他上路?”

蘇烈擺擺手:“無妨,留他一命。”

一臉自信的蘇烈看著遠方的山脈:“這兩萬多雜胡,一路南下,總歸要有人死有人逃跑。埃米爾這種小人,最適合做我等不能做的事情。倘使將來有人要鬧事,拿他人頭祭旗就是。”

“將軍英明。”

昝君謨嘴角一抽,趕緊抱拳行禮,給蘇定方鞠了一躬。

這他娘的……

余光偷瞄了一下蘇烈,昝君謨覺得還是在李道長身邊更太平更快活。

眾人並不知道蘇定方收到了什麽消息,於是選擇南下。但是既然以他為首,眾人依然聽從他的命令。至於木鹿城的大表哥是不是找到別的援軍還是自救成功,不是他們要考慮的。

兩日後,雖然沒有翻閱山脈,但是順著狹長的谷地走廊,看到了一片相當不錯的草場。這些草場雖然和金山南北比不得,但是卻要比蔥嶺以西的山區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隨軍的賈氏子弟確認,這些土地適合種麥。

“能種麥?”

“回將軍,確實能種麥。”賈氏子弟抓了一把土壤,搓了搓,“可以混一些草木灰和糞肥,深耕的話,依河東舊例,能有一石光景。兩三年後,這地梳理好了,產二石也是沒有問題的。”

“那為何這裏的人不種呢?”

蘇烈問道。

“信度河以西部族極多,大國人口也不過二三萬,小邦三五千。聚落或是數十或是數百,宛若牛毛散布此地。又因無一大族能立下根基,便有類蕃地。”

聽到蘇烈的提問,在勃律和北天竺混了多年的昝君謨,立刻回答了蘇烈的疑問。

“噢?如此說來,連西突厥也不如。”

蘇烈所說的,不是說這個地方的戰鬥力和西突厥比,而是人口優勢。西突厥雖然人少,但實際上在西域諸國,西突厥的人口還是處於優勢的。雖然不如中原那麽誇張,但人口數量壓倒幾個西域大國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按照昝君謨所言,這地方恐怕一個人口有優勢的大型城邦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