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倒騰

“設二次拋物線關系式:y=f(x),要計算在x=x0點的函數。”

江夏“夏口錢行”經辦的私塾內,特聘過來的臨漳山先生正在講課,底下聽課的學生,年齡大小不一,但一半以上都是武漢地區各中小當鋪、錢鋪的掌櫃。另外一半,則是“夏口錢行”自己的員工子弟。

“已知f(x1)、f(x2)和f(x3),其中x1<x2<x3,x1<x0<x3……”

噠噠噠、噠噠噠,突然私塾的教室外面,傳來了繼續的腳步聲。聲音獨特,便立刻知道是底子特別的馬靴,上面還有小貼片,故而和石板接觸口,發出奇特的聲音。

教室內的學生都是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了過去,哪怕是先生也是不例外。

一手拿著教材,一手拿著粉筆,那年輕先生走到門口喊道:“有財老伯,這是甚麽動靜,鬧的恁厲害?”

“聽錢行坐班掌櫃說,嶺南來了豪客,江北有大錢行準備給嶺南人做擔保,然後發賣‘債票’。”

“嶺南人?哪有甚麽嶺南人有這等名氣,鬧這厲害的……”

“聽說是姓馮。”

“嗯?!”

那先生猛地一個激靈,然後轉頭沖教室道:“則在x0點的函數值:f(x0)=f(x1)×(x2—x0)×(x3—x0)/((x3—x1)×(x—x1))+f(x2)×(x1—x0)×(x3—x0)/((x3—x2)×(x1—x2))+f(x3)×(x2—x0)×(x1—x0)/((x1—x3)×(x2—x3))。”

“好了下課,大家回去多復習。”

言罷,教書先生把教材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邁開兩條腿就往外沖。門子有財一愣,喊道:“熊先生,不吃晚飯就走麽?”

“不吃了!不吃了——”

熊先生大聲地嚷嚷著,一邊跑一邊揮著手,眼見著有個大車,雖說趕的是騾子,但也跑的比人快,於是一躍而起,跳大車上之後,摸了十個銅板過去:“去城西牛雜巷,快些趕路。”

“這是城裏的牛雜巷還是城外的?”

“城裏的也能叫牛雜巷?別廢話,走!”

“城外那可得繞路,小的這騾子它……”

“老子再饒你兩文錢!”

“老客坐好嘞!”

啪!

鞭子一響,騾子立刻跑的飛快,這大車並不舒坦,但這幾年因為保利營造和順豐號的緣故,哪怕是兩個輪子的馬車,也比以前舒適的多。

更何況,武漢的路況好啊。

說是繞路,其實就是走廠區的一條直道,寬敞開闊不說,行人不多,不到下班時間,路上能有幾個人走動,那就不錯了。

兩刻鐘,終於到了城西的牛雜巷。牛雜巷有兩個,都是在城西,不過一個在城內,一個卻是在城外的廠區中。

說是廠區,其實還有很多鋪子、店面、倉庫、大車場、牲口欄。前幾年修路修江堤,這裏還是鄂州江堤西段的指揮部,所以遺留下來不少物業,又恰到好處地能看個風景,於是沒一兩年,這地界就在城建部門的有心規劃下,成了小有產者愛去消遣的地方。

嫖妓成本太高,來這裏吃個牛雜湯吃個江鮮吃個山貨,還是不成問題的。

好些個志不在科舉的武漢“學生”,也都在這裏置辦了物業。

在江夏城的賬面上,這地界的“產值”,著實不低。

“老客!到了!”

“走你的吧!十二文!”

“嘿嘿,老客這話說的,小的這十二文,又快又穩,這不得多值當幾個開元通寶麽?”

“滾滾滾……”

“嘿嘿,老客吃好喝好,小的守個活,再返轉城南。”

車把式厚著臉皮在那裏堆笑,卻是不介意熊先生罵他兩句。罵兩句怎麽了?給錢就成啊。別說罵兩句,錢要是給足了只要不是往死裏打,只管招呼。

“老熊!就等你呢!怎麽今天下班恁早?”

熊先生搓了搓手,一邊脫鞋一邊罵罵咧咧,“這鳥天氣,冷的老子臉蛋跟刀子劃過似的。有熱酒沒?”

“紹興酒,剛熱的。”

宛若白銀的錫壺中,裝著黃酒,連忙給熊先生倒了一杯。

“滋……”

熊先生拿起酒杯,就是一飲而盡,“哈……還是老酒合口味,那白酒送老子,老子都不喝。”

“噯,老熊,怎地來得恁早?”

屋子裏很暖和,幾個男人或是正坐或是側躺,圍著火爐,火爐上正煮著香氣撲鼻的牛雜,各自身旁還有錫壺裝著的紹興酒、即墨酒。

“剛才學堂裏面出了動靜,門子有財,就是原先做掌櫃的那個,說是嶺南來了豪客,江北有人給他們作保,準備發賣‘債票’。”

“嶺南人?江北那邊都是大錢行,能讓江北人作保,豈不是馮氏?”

“不是馮氏還能是誰?”

“啊吔,這是要怎地?”

“怕不是要打仗,馮氏自己幹!”

“學侯君集那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