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登門

年輕人逛一逛“風流藪澤”之地,這實在是稀松平常,再說了,就不允許別人有點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愛好了?所以顏籀個人覺得,這沒什麽好評價的,他一把年紀,不也來喝個小酒,吃點茴香豆麽。

但有個年輕人是要債的,另外一個雖然不年輕,卻也算是半個“債主”。這倆人彭一塊兒,怎麽地也不像是偶遇啊。

不過顏籀也不想惹是生非,魏王李泰就是個草包,還不如扶不上墻的爛泥太子呢。

“入娘的……”

低聲罵了一句,顏籀眼不見心不煩,道,“給老夫騰挪個臨街小間。”

“顏君少待,這便安排。”

陪著喝酒的胡姬娉婷玉立,是個形象端莊的少女,和當街賣酒的尋常妖艷胡姬,有著迥異的風格。

作為給太皇寫了幾十年文章的老人家,顏籀還是很有自我品位的。

換了個一樓的小間,溫了一些老酒,顏籀一邊喝一邊琢磨:莫非是房二郎故意設計魏王?可馮智戴不過是剛到京城,怎地就勾搭上了?

房玄齡已然是“過氣”宰輔,尚書左仆射聽著牛逼,沒權不還是個屁?說話沒有老板管用不還是個屁?於是一腳被人踢走,滾去江南西道做“總督”去了。

這幾年明裏暗裏主動被動滾出去的天王、候補天王還少了?連李靖這個胖子,現在也開始學會關門睡覺了,可見眼下行情,那是大不一樣。

作為老牌官僚,顏籀同樣對於財貨同樣熱衷,只是世人最為稱道的,一是他的學問,二是他對“古玩”的愛好。但本質上來說,顏籀是一個熱衷於把權力變現的傳統官僚。

只是這幾年日子不好過,當年定《五經》撰《五禮》注《漢書》的功勞,也賣不出幾個錢。名聲上來說,他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鳥,實在是比不上武漢那個當代人瑞曹老漢。

曹憲一個人是不成事的,但曹憲背後,哪止一個人?淮揚、蘇杭、京洛、武漢、荊襄……舉凡大城市,都有人鼓吹曹夫子。

早幾年顏籀不是沒有去跟那般狂吹的人對噴,可辯論也得有來有往不是?鼓吹之人橫豎都不和你辯,只說一句話:且看來日。

然後事實證明,來日是對的,日久見人心,曹夫子的功業,不是靠辯論的勝敗來定奪。可哪怕洛水河畔的扛包工,如今的工頭,興許就是哪個操持江南鳥語的漢子,可他們照樣能呱唧兩聲洛下音。

這,就是曹夫子的厲害之處。

倘使只是底層吹捧,倒也無用,可偏偏有錢無勢的,需要曹夫子來“逆天改命”,雖說貞觀朝是沒指望加上唯一指定官方QQ了,但子孫後代的機會倒是大了不少。

顏籀再如何,也只能望洋興嘆。

同樣的玩法,根本不適用他人,曹老漢已經不是滿身大漢的問題,而是背後站著好幾百萬人。

反正曹憲也是看得開的態度,《音訓初本》也好,《音訓正本》也罷,朝廷用可以,不用也可以。反正曹憲也不攔著,也攔不住。

但最終還是用了,這才配合成本大大降低的紙張筆墨,進入了大量民辦學堂。

顏籀羨慕,可羨慕不來,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夠跟“魔都幫”比財力?

如今在弘文閣混個學士,俸祿還是很高的,而且弘文閣每個月俸祿之外,還會給銀元貼補。這些銀元是內府局委托武漢方面所鑄,並非是開元通寶一般的貨幣,乃是“賞賜”之用。

不過這也就是“眼睛一閉就是天黑”的鴕鳥心態,實際上弘文閣諸學士還有那些個文書郎官之類,出來嫖個娼,還不是掏銀元最霸氣最威風?

摸出一枚銀元,摩挲了許久,那枚銀元在指尖翻轉,顏籀依然回味著馮智戴和房遺愛的見面,心中猶疑權衡,是不是要摻合進去。

如果要摻合,他這麽一個花甲老鳥,能混到什麽好處。

“江南西道……”

顏籀微微閉上眼睛,不斷地思考著,如今房玄齡在江南西道,可並非是真的在掌權,頗有一點“隨波逐流”的意思。

而整個江西,真正令人矚目的,唯武漢而已。

片刻,顏籀睜開眼睛,神色飛揚,起身道:“溫一碗酒,老夫去去就來。”

“是。”

端莊胡姬一愣,卻也沒有多嘴,只是唯唯,然後一刻也不停地支了一壺老酒,開始溫燙起來。

“老夫賞你的。”

叮。

一枚銀元在半空中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圈,軌跡好似一條弧線,當啷一聲,便落在胡姬的身側。

“謝……”

胡姬並沒有直接去撿,而是先行大禮謝過,只是頭還沒有低下去,顏籀已經負手而立,邁步前往二樓。

待聽到顏籀的腳步聲遠了,這胡姬才興奮無比地撿起銀元,吹了一下,銀元頓時發出好聽的金屬震鳴聲。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