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事不煩二主

很多時候難以直接開口的事情,往往喝個酒嫖個娼就能說出來並且談妥,跟地域時空無關,跟人員階層也無關,實在是相當的有趣。

顏籀這麽個正派學問家,跟房遺愛這麽個浪蕩子能“相談甚歡”,無非就是這樣的場合,臉皮尊嚴什麽的,全他媽見鬼去吧。

最無恥最沒有底線的醜態盡數顯露,那又如何?宿醉睡上一覺,換上一身絲袍,不還是衣冠楚楚儒雅風流?

“師古公,你若想被‘貶’江西,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我家大人如今雖不掌權,尚書省中,還是能說得上話的。至於江西,各州刺史,尋摸一個就是了。”

盡管房遺愛說的隨性,聽上去就不靠譜,但顏籀也清楚,房二郎還真就有這樣的能量。尤其是自己老子是江西總督,“忠義社”社長會首還是江漢觀察使的時候。

只是被“貶”也要有個名堂,賺個“剛直不阿”的名聲最好,若非皇帝不喜歡當庭打官僚屁股,被打一頓那就更好了,到時候弟子門生隨便吹捧兩句,“國之幹城”是少不了的。

奈何當今皇帝壓根不玩這套,要麽死要麽滾,壓根就不跟你玩啪啪啪的遊戲。

到底給太皇寫了幾十年文章,筆杆子不說天下第一,時人要說硬紮,還是會想起他顏師古來。歐陽詢的字好,他顏師古的字就差了?

顏氏諸子都極善文字學,可以說是相當的講究。李唐未得天下時,雍州地面上,算是有名有姓的“權威”,不管是老董事長還是西秦霸王,都要招攬的人物。

只是各個行當總歸是有龍頭有老二,怎麽算他顏氏三兄弟合起來,也就是排個第二。

公認的天下第一,眼下就是揚子江曹老漢。

曹憲從來不爭天下第一,可備不住全國各地都在吹,那就沒辦法了。

他曹老漢就是天下第一。

而且這幾年折騰,實至名歸。

顏師古是喜歡做官的,好做官,好財貨,也好名聲。可以說是很講究的一個傳統官僚,只是他也知道,有這些喜好,也得有跟自己野心匹配的實力。

所以他混秘書監一向混的不錯,後來交班,李董說讓他退居二線,他也全身而退,還混了個弘文閣學士,這就相當不錯了,比同期老哥都要混的好。

只是子曾經曰過:人的夢想是不會消亡的,不然跟鹹魚有什麽分別。

於是顏師古覺得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人曹老漢在武漢都能折騰,憑什麽老夫門生故吏比他多,偏偏在京城吃稀的?

“總督府佐官幕僚,可有缺位?”

隔著一張竹制茶幾,擺滿了瓜果蜜餞,二人各自躺在躺椅上,好不愜意。旁邊還有奴婢正在揉捏按摩,體內的壓力,頓時都得到了釋放。

“師古公居然想進幕府?”

“如何?”

“倒是有個好當口,就看師古公敢不敢接手了。而且,未必是個好差事。”

忽地,房遺愛取下眼睛上的墨鏡,擡頭看著天窗,笑嘻嘻道,“江州要建船業學堂的事情,有的人聽說,有的人沒聽說。不過,師古公要是願意,倒是可以來江西督察‘教育’。這……可不是什麽大宗師。”

“嗯?‘教育’?各州博士……”

“博個屁的士,江西各州博士多是混吃等死之輩,若非還算聽話,早就盡數轟走。旁的我也不懂,不過各州縣操持教化育人之事,想來也不會用這等人。若是督察‘教育’,有類江州之流興建學堂,還則罷了,倘若不合人心意,這督察之人,怕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

此刻,饒是房遺愛說的不太明白,顏師古也聽出了味道來。他隱隱覺得,這事情大概跟房玄齡無關,反而和張德有關。名面上看江州和武漢還隔著一段,可揚子江上的事情,就是一條船的事情。

“如二郎所言,怕不是總督府新增有司?”

“這是自然,舊年杜總統辟總統府,自然也是新增有司,用以簡便。這是朝廷舊例,總不能我家大人,就偏要矮了一頭吧?”

房謀杜斷麽。

聽得房玄齡的話,顏師古微微點頭,他這下便是了然,總督府新增衙門,怕不是在三省六部也會走個過場,至於是不是吃朝廷俸祿,還是地方供養,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

橫豎這是個利益極大的衙門,江西督建“教育”,且不說人員如何,只說物業,一所大一點的學堂,那是隨隨便便就能建起來的嗎?也不消說采買如何,只說金銀過手,都能沾點財氣,何況類似江州成例,那絕非是財氣的事情,專科技校遠比埋首《五經》成本高得多。

只是顏師古腦子也很清醒,這個差事既然不是房玄齡要的,那就是張德。對這個人的印象,顏師古只停留在“散財童子”的記憶中,劉世龍點評時人,當時說“叔侄同尚公主”的笑話,至今還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