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充錢

李奉誡在《閣樓》上連載小黃文,一般人還真不敢懟他,主要是天下宣紙泰半都跟他有點關系。如今內府專門設立的“文房”,其督造宣紙的“文房正”,當年就是在南山給李奉誡砍竹子的。

江淮、江南“魚米之鄉”,經濟基礎好,人口眾多,自然對此類物事需求極大。當真拿李奉誡“有辱斯文”來說話,那宣紙也不要用好了。

諸夏苗裔,自來是注重實利的,如無必要,並不會拿“嘴上便宜”當個利市。

“總編,這姓錢的瘟牲,就這般乖乖的交了錢?”

“不然怎地?你要留他吃飯不成?”

“……”

《揚子晚報》實習編輯多是十八歲以下的“寒門”子弟,對皇族爪牙一向是敬畏的,父輩又多半想要巴結,如此才有機會兩三代人就位列“世族”。

只是不曾想自家總編簡直霸氣,拿錢谷當個狗兒來耍,那錢谷還半點脾氣都沒有。好話漂亮話說了一籮筐,不但給了兩千貫,還保證每個月都有三五百貫的貼補進賬。這也不是錢谷來掏錢,而是“欽定征稅司”衙門,訂了《揚子晚報》。

然後衙門裏的人,又各自訂了《閣樓》回家。

如此以來,一個月三五百貫,倒也不差,還合情合理。

誰也沒逼誰不是?

“姓錢的瘟牲給了錢,這就算松口氣?總編,下走怎麽瞧不明白?”

“他如今正要找個由頭抽身,你沒瞧見過盱眙的時候,有人還想做個‘落水而亡’的禍事出來麽?兩邊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錢谷固然是真小人,想要他死的,又何嘗不是偽君子?”

言罷,李奉誡回憶起當年在長安、懷遠的故事,感慨道,“想來這才是正常的,我那兄長明見萬裏啊。”

為天地立心……是那麽好立的?

“那……總編,咱們下一期,是不是就直接說故事中人,乃是杜撰?”

“說甚麽杜撰?若是這般說了,豈不是讓人越發當真是那錢谷?你便如此說,就說是東海某國人士即可,要不就是南疆有處人家,便是個當真的,去東海、南疆求證就是了。”

“聽總編的。”

小編們也是愣了一下,沒想到連“澄清謠言”一事,居然還有用“造謠”的方式來操作的,聞所未聞啊。

正當《揚子晚報》總部裏外忙活開來,錢谷已經返轉盱眙,尋了一處“窩點”,好生喘了口氣。

“相公今日怎地這般松泛?”

在此處藏了個美嬌娘,當然心腹小弟都是知道的,錢谷也不瞞著皇帝,自己在外面養多少女人,都是盡數上報。甚至有幾個在外面養著的,還是“犯官之後”,皇帝特意賞賜給他的。

至於這些個“犯官之後”到底是什麽來歷,錢谷不想打聽,也不想知道。

反正摟著女人,他也是指天發誓忠君到底,從來都不含糊。

“莫要叫什麽相公,要是讓兄弟們聽了,豈不是笑話我老錢偷摸著關門擺排場?”

“阿郎說的甚麽話,如今江都的女郎,都是這般稱呼哩。洛陽也多有稱呼‘官人’的,誰不想做官?阿郎本就是‘官人’,又是征稅天使,陛下心腹,那更是大大的官人,早晚也是個宰輔也似的官人,奴稱呼一聲相公,哪裏差了?”

“唉……”

錢谷嘆了口氣,忽地,又興致高漲起來,“娘子說的倒也不差,若非這一聲‘官人’,我老錢,這一回不死也要蛻層皮。”

“相公此行如此兇險?”

“昨日在盱眙的船,還被人做了手腳。我也不成聲張,自去稟明聖上,由陛下聖裁就是。”說到這裏,錢谷一雙大王蛇一般的酷冷眼眸眯了起來,“這一回‘抗稅’,我老錢也算是看出來了,沒有這一回,也有下一回,早晚都有這麽一出。那些個淮揚、蘇杭的,打著好算計,卻是小瞧了陛下。”

“相公若是得見風頭不對,還是趕緊去遼東才是。”

“放心,我早有計較。這一回,給李奉誡充了兩千貫大錢,才算有了脫身機會。”

“什麽?!那廝拿相公編排情色,相公還給他錢?”

“你懂甚麽?這年頭,不充錢,如何理直氣壯挺直腰杆?”

不充錢還想變強?做夢呢。

錢谷心知肚明,他充錢兩千貫是不假,難道別人就不充錢了?李奉誡是什麽人?尋常人盯著《閣樓》,去看那獵艷新奇的香艷小說,可李奉誡手中真正有力的,是那銷量一般利潤不高,但是火力極猛的《揚子晚報》。

當年魏王李泰求賢若渴,不僅僅是魏王李泰,連他爹在遼東,偶爾也會想起李奉誡,這能是隨隨便便當“蘭陵笑笑生”看待的人?

《揚子晚報》雖然沒有到“六親不認”“自持公正”的地步,但只要沒有專門開個版面,寫什麽諸如《玄武門事變的若幹疑點》《東宮六率緣何建制艱難》等讓李皇帝立刻高潮的內容,基本上就是想寫的都能寫點,只要控制住發散,可以說是橫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