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怠慢

人們當習慣了一件事情,就會真的習以為常,陡然發生劇變的時候,才會知道,那些習以為常並非真的就是日常。

十幾年不斷經營,帶給了江東世族一種錯覺,那就是某條土狗為一直“和氣生財”下去。

然而對某條非法穿越的工科狗而言,你他媽踩在老子的小霸王學習機上了!

盡管很不想用那個詞,但整個東海,眼下就是大唐新老官商集團的“殖民地”。又因為地域關系,瓜分東海的勢力組成又相當的復雜。

以前中央的目光還沒有調轉這裏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等到伸手摸到倭女褲襠,發現隱匿金銀,這就來了精神。

可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東風、民兵、白楊……什麽鬼?!

市場,姑且稱之為市場。市場中的老大地位會有人不覬覦的嗎?更何況在一個非常特殊的機緣下,皇帝為了梳理中原勢力,為了解決可能到來的“財政危機”,介入到了這個區域。

於是乎,有的人興致勃勃地幹起了坑市場大佬的勾當。

扶持地方勢力幹上一炮,自己不用下場,還落得清靜整潔,這是基本套路,可以理解。

只是萬萬沒想到某條土狗根本不和你廢話,掏出菜刀就砍了過來。

社會、社會……認栽。

“宗長,有杭州虞氏小宗,還有虞氏越州房。”

“還有呢?”

“親近的只有虞氏,其它如林氏、葉氏、徐氏、朱氏……都無甚來往。老宗長在世時,也只不過和林氏打過交道,另外的,連買賣都沒做過。”

“這是哪個徐氏?長興的?”

“衢州的。”

“彀水的那個徐氏?”

“是。不過他們貌似認了湖州的親。”

“嘖嘖,詩書傳家,好。”

機智啊,相當的機智,老張由衷的佩服。

“我記得當年睦州刺史也來過江陰拜祭‘揮公’,但是彀水徐氏有女郎在他府中服侍?”

“是有這麽個事情,所以此次前來,也是說故交。”

“故他娘個交。”

罵了一聲,張德看了一眼張利,“這樣,三郎,你就出去跟他們說,老夫正在午睡……”

大中午睡覺,這年頭能被人噴死。然而老張在府內還就不鳥那些個規矩,強制規定中午必須有午休。但是觀察使府有人怕鬧出事情,就問老張用什麽理由,老張給的理由是“本府想要午睡,不行嗎?”。

也就熱鬧了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學堂都開始了午休,教書匠們也沒什麽廢話。

畢竟,睡午覺真他媽爽啊!

而且文化人也不說品德高低了,轉頭就說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畢竟,南梁文帝不也寫了一首《詠內人晝眠》麽?人還白天睡老婆呢。

江漢觀察使大人為了工作效率的大大提高,睡個午覺怎麽了?睡個午覺就品德低下了?必須不能。

武漢的搞法顯然不能代表廣大知識分子們的態度,外地老世族一聽說年紀輕輕就睡午覺,那必須渾身難受,不噴點口水對不起自己的身份地位。

倘使拜訪人家,主人卻寧肯睡午覺也不來接待,這就是怠慢,而且是嚴重怠慢,已經到了歧視的地步。

至於有人說玄德公當年那個身份地位,不也等武侯睡飽了再說麽?

有良心的知識分子頓時就表了態:對啊,我們就是想做武侯,而不是玄德公啊。

很機智,只是這種機智在某條土狗面前等於屁。

論及出身,江水張氏就一寒門,在他們眼裏那就是落腳貨,給他們提鞋都不配。老世族的優越感還是很強烈的,世族對庶民是沒有優越感的,沒有意義。蒼頭黔首老老實實幹活種地,逢年過節記得上貢,這就可以了,其它的,不要再提。

可惜到了武漢,滿地的黔首,入眼的蒼頭。大夏天的不敢說袒胸露乳之輩多不勝數,但踩著芒鞋木屐,穿著大褲衩套了個貞觀版T恤的武漢居民,實在是太多了。盡管別處也有渾身赤膊就穿一條兜襠部的,可人家到底也沒有弄個光頭毛寸啊。

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某些工坊外面招工,對酷炫的發型有要求,實在是血淋淋的教訓。頭發長的搞不好死得快,這就很尷尬了。

格格不入的氣氛,格格不入的環境,各種“光怪陸離”,讓那些頭一回來武漢的江東世族代表,感覺到了一種荒誕。

那就是,這麽些年,我們就是靠著這麽個奇怪玩意兒混飯?

內心是想歧視的,可是“地上魔都”那接近兩百萬的常駐人口,頓時讓他們失去了開口裝逼的勇氣。

這不是舊年長安的百幾十萬,也是新都洛陽的百幾十萬。這裏的人,要工作,要上班,要保持衛生,要勤剪指甲,要搭乘班車,要三班倒,要吃三餐,要給小孩爭學費,要辦身份證,要把工錢存在票號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