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媽幹什麽的

“進奏院”初創帶來的混亂沒有超出房玄齡的預料,一場“瓜分盛宴”要是連點煙火氣都沒有,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玄武門那會兒,如今的老江湖也都這麽過來的,沒道理新成長起來的年輕後輩會變得溫吞水會變成“謙謙君子”。

只是這種混亂,還是因為出位的方式太過野蠻,哪怕是武漢南北,也多是誰的實力強誰說話。

然後地方官再把“院士”備選名單遞交上去,江漢觀察使府橫跨長江,怎可能讓尋常的阿貓阿狗染指這裏的肉食。而宣州卻大不相同,顏師古“和稀泥”的態度放在以前是沒問題的,只是這一回他錯誤地低估了餅的大小,也沒有對治下豪門的瘋狂有清醒的認識。

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既不知己,也不知彼。

若非顏師古還有幾十年的好評在,房玄齡大概會以為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糊塗官”,連個餅都分不好,江西行省要你這種廢物是來給皇帝看笑話嗎?

“阿公,這‘院士’恁般要緊,怎地上萬人對峙?”

張滄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上州院士’是地方提名,遞交‘院長’,批復之後,便能‘入院’議事。比如宣州地面,多是吳氏把持瓷土供銷,要是這‘院士’是吳氏的人,便擬個章程,言宣州地面瓷土經營,須合乎規制,比如要從業三年方可。這便是把吳氏姻親友朋之外的家族,都拒之門外。三年之後,這瓷土縱使再有人入局,又怎可能敵得過根深蒂固的吳氏勢力?”

一個很簡單的套路,坦叔在陳朝時就見過了。只不過那時候,玩這種套路的,只有大貴族,普通世族也是沒機會染指的。

給“巧取豪奪”披個漂亮的外衣,那就好聽多了不是?

而“院士”的作用,絕非在地方上,房玄齡既為“進奏院院長”,倘使京中開個大會,這便是能夠跟“院長”親近一番。別的不說,就說仰慕房相公多年,後學末進特來拜訪,房相公既然是“院長”,還能跟“院士”別眉頭,說你特麽給老夫滾?

於地方而言,能跟“進奏院院長”,能跟前尚書左仆射房相公打個照面,那這就是地方上的“一等豪門”,地方官長,出跟腳狠辣的人物,又有幾個敢挑釁?

除了能“攀上”房相公,“進奏院”中“同年”“同僚”不要太多,這些人大多又來自五湖四海,揚子江兩岸占據多少不知道,但只有幾十個,一來一去,牽線搭橋不知道多少金山銀海的買賣等著。

如此機會,除了鄉下老財,有幾百年風流的地方世族,大多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這一回因為事情來的快如閃電,不可能跟每個地方豪族都通氣,宣州謝氏、吳氏就是典型的準備不足預料不充分。短時間內的溝通不可能成功,最終就演變成了“養蠱”,剩者為王。

房相公要的只是“院士”人頭,坐蠟的卻是顏刺史。

“如此僵持不下,不怕禍事鬧大嗎?”

“這又有甚麽怕的?他們本就是地方豪族,若是一家崛起,三五代之後,剩下的只能仰賴這一支豪門。倘使如此,還不如誰也得不到。事情鬧大,也不過是顏師古這個外來戶倒黴問罪。於朝廷而言,地方只要太平無事,什麽都好。治理鄉野,還是要看這些老世族。”

“那顏刺史還差人過來求援作甚?”

“因為我們有門路可以解決這個難題。”

“門路?”

張滄一臉的奇怪,“又不能變出來幾個‘院士’,謝氏吳氏哪裏能善罷甘休。”

“‘入院’不成,可以‘入閣’。”

坦叔平靜地說著,“大郎母親可以幫忙弄幾個公主過來給謝氏吳氏分了,只要願意掏錢。”

“……”

實際上張滄到現在都沒搞明白,自己母親大人到底什麽來頭。本家說是說她是宗長夫人,可張滄也翻過宗譜,自己母親大人也就記著一筆“長安人士”。

長安人士……長安人士是什麽鬼?

好不容易見著幾個舅舅,來頭倒是不小,瑯琊王氏,底蘊很是深厚的樣子。可舅舅做官也就是個縣令,瞧著也不比宣州的謝氏強多少。

至少謝氏田畝幾十萬,丁口好幾萬,真正的地方大族。

瑯琊王氏連老家都沒有。

可陡然間,自家阿公對自己說,自己老娘可以弄幾個公主過來給謝氏吳氏分了?

自家老娘又不是長公主,還能遷這樣的皇族紅線?

然而張滄滿肚子的懷疑,也不好意思跟阿公問。問什麽呢?問自己老娘是幹什麽的?

果不其然,火氣已經上頭的吳氏謝氏,正準備把對方狗頭剁下來的時候,顏師古帶著“華潤號”的档頭到了“陣前”。

一看來者,連“洞獠”的頭人都頗為安分,人也是有見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