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狂熱

唐朝想要直接幹擾遠西的格局,可操作難度太大,往往一個命令傳達下去之後,一通神操作和奇葩執行,誕生的結果和最初的想法直接就是南轅北轍。

隨著西突厥最後的一點阿史那氏嫡系,被稀釋在了龐大的全新的組織體系中,取代舊有突厥汗國的軍事劫掠集團,他們主體已經從突厥人轉變為“軍事劫掠成員”。突厥人不再是主體,高層和底層之間的紐帶,也不再是純粹的血緣及人身依附關系。

這種變化,讓為數不多的西突厥“有識之士”感到擔憂,長此以往,整個突厥將會徹底消亡,半點渣滓都不會留下。

原本就已經大分裂的西突厥,此時此刻,在更小的層面,進一步的分裂。

有的人準備擁抱曾經的“雜種”,也就是可薩部;有的人想要跟弗林國聯合,改信弗林國的神;有的人想要跟波斯殘部混合起來,直接立國……

動蕩的局勢產生動蕩的思維,而唐朝又在那裏彰顯著“威儀”,西軍時不時地在河中地區“掃蕩”。小股的探險隊直接穿過黑海北境,進入可薩部的地盤,然後故意誘導可薩部的白癡去搶劫他們。

這是一個套路和反套路的時代!

“趁著還是夏天,趕緊把天竺奴遷往河中——”

洛陽,民部的人早就失去了氣度,在弘文閣內咆哮著。

孔穎達和褚遂良一言不發,他們之前宴請房玄齡,該拿到的東西已經拿到了。房喬一如既往好說話,當然,前提是他們不要給房喬添堵。

除此之外,任何弘文閣的事物,他們既不表態,也不說不表態,一切看馬周這個點頭相公的。

“入冬之後,再想動工,絕無可能!”

“河中局面新定,只要遷徙天竺奴入河中,秋冬之際,定能吃下河中。如今關隘盡數在我軍手中,諸部皆已歸附。只是蠻夷素有降而復叛、叛而復降的姿態,狡詐無德,非威儀不能震懾!”

“拿頭去震懾?!那是河中!不是昆侖川!你知道要花多少錢,動用多少民力嗎?”

“死的是天竺奴——”

“放你娘的屁!如今敦煌宮糧秣有三成要靠天竺,天竺奴死光了,你去種地還是老夫去種地?!”

爭論的焦點一貫圍繞著錢糧,帝國因為通訊手段的提高,對萬裏之外的消息知道的極快,應對起來自然是大不相同。

洛陽的反應和歷朝歷代比起來,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你他娘的不要出口傷人!你不要再說‘放你娘的屁’!放你娘的……”

“……”

“……”

弘文閣外一群侍衛瑟瑟發抖,這些“相公”們平日裏人模狗樣,為了點小錢,直接撕破臉皮不要儀態。

而往常喜歡拿道德教育人的孔祭酒,這光景居然看客一樣在那裏一邊喝茶一邊看報紙。

馬周扶額揉著太陽穴,他既要應付這些雜碎,還要應付宮中的“二聖”,更要應付地方上跑來京城要錢的王八蛋……

作為帝國的秘書長,他真心超累。

“眼下運十個天竺奴到河中,最少死兩個,天竺奴不值錢,可白白死在路上,這等無謂之事,何苦來哉?!”

“只要河中戍堡陸續建造,雜胡諸部便不能聚集,此類蠻夷,五十年之內,盡數剪除!”

新晉的六部“少壯派”野心勃勃,帝國人口跨入三千萬這個層面的時候,很多事情就不能只考慮三五年,最少也是十年起步。

生育政策在精華區貫徹之後,哪怕不去考慮中下州縣及都督府都護府,帝國十年人口保底增長六百萬。

但即便這麽多的人口,想要填滿整個疆域之中的農耕區,都是“杯水車薪”。

和別人不同,民部的目標是“萬萬”人口,只是這個想法很遙遠。民間的有活力社會團體雖然配合朝廷的大政也在番邦搞事,但大部分時候,這些雜碎只是想要借用朝廷的威儀,然後在外作威作福。

實際上西軍序列的“探險隊”,從北向南,就陸續發現大量新生的“國家”,居然他娘的就是某個商號的私產。

聞所未聞的事情。

一個商號,手中或有大國一二,或有小國七八。大多都能做到“勝兵兩千”,總兵力湊合一下,十七八萬居然也有。

配合勃律國在高原的聯軍,整個正規軍之外的雜牌軍,居然也有四十萬左右。

這放以前,壓根就是個突厥第二。

也就是唐軍已經出現了全新的體系,更不要說裝備上的碾壓,這讓戰無不勝的唐軍對於新生的“突厥第二”,居然半點感覺都沒有。

只是“勝兵兩千”就是“勝兵兩千”,一個“小國”能夠出兩千士兵,總人口必然是破萬的。它背後反映出來的現實,那就是早在朝廷發力之前,地方早就開始源源不斷地把力量施展出去,從“番邦”汲取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