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江湖名聲

作為卓氏的小少爺,在做生意這件事情上,卓一航還是很靈醒的,只是超出商業範疇,跳出這樣那樣的條條框框,“商賈賤業”自古以來的小心和敬畏,就使得他不能夠撥開迷霧去看穿本質。

他以為新息縣令是想讓張滄做個白手套,好給新息縣官吏撈錢,卻不知道《憫農》二首的威力在名利場中,簡直是大殺器。

甚至可以這麽說,如果張滄當時沒有亮出“獎狀”,說自己在麻城縣殺過盜賊;又或者說沒說自己來自武漢且姓張……大概率新息縣令會弄死他。

一勞永逸,以絕後患。

別說你個土鱉,就是地方世族子弟,這年頭被縣老爺殺了也就是殺了。哪怕五姓七望最牛氣沖天的時代,死外面的倒黴蛋子弟也不在少數,能一個個關照過來?

真要是能關照過來,怕不是崔慎這個心理變態也就不會自滅滿門。

然而因為武漢帶動的揚子江兩岸技術大發展,基建能力逐漸加強,且輻射到了江淮甚至河南地區,這就讓通勤效率大大提高。

而作為河南道的“百裏侯”,新息縣令張展是知道“信號機”這玩意兒存在的,他可不敢作死……

原本聯系豫州刺史道王李元慶,那也就是應有之意,算是順手,可沒曾想看到李元慶那邊的反應後,張展一度懷疑,這他媽不會是張梁豐的私生子吧。

就是老成了些,混得矬了些。

可不要緊啊,沒錢讓他有錢,沒名給他揚名啊。

仕途官場上的名是沒辦法揚了,但是朝野朝野,不在朝可以在野嘛。

於是乎,新息、真陽、新蔡三縣的朱雀街上,都有著招募人手的廣告。攤位上給人咨詢的縣衙官吏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去新息縣,工資高,有獎金,包吃包住還有年假。

“大哥,這算是歪打正著麽?你看,還有羅山、固始過河來的。春耕的光景,居然還有恁多人願意出來做工?”

“你忘了?去年出脫多少曲轅犁?原本要五個人才能做的活,現在只要三個,倘若家中有牛,怕不是一個人就能照應過來,二三百畝地,全部收拾完也沒多少辰光。再者,江淮非是山南,是個富裕之地,自來丁口繁盛,民夫、船工最多的,江北都在此處。”

休養生息這麽多年,江淮地區的農家也逐漸能買得起武漢所出的農具,不管是曲轅犁還是說各種耕牛,湊湊錢辦個貸款,也真不怕什麽。

而且武漢有一個好,貸款可以不是現錢,用糧食也行。這年頭最不值錢的就是糧食,於是乎武漢收到手的糧食極多,大多數都做成加工品再出口出去。

同樣是多山,為什麽大別山區的匪患為持續一兩千年?因為大別山區窮苦固然是窮苦的,但那時跟北面中原和江對岸的兩個大湖平原相比,跟別的地方比,大別山區的糧食產出並不算低,加上山區余脈地區,往往都有河口沖積平原,糧食產量普遍畝產三石左右。

所以哪怕上溯千幾百年,這裏人口都不算少,秦末、漢末能成為兵源地之一,正是因為蓄納的總人口數量相當可觀。

於是當太平時節,匪患被壓制的情況下,當江淮地區出現了一個勞力需求缺口,這些原本應該種完地就上工做一票無本買賣的老少爺們兒,也願意出賣自己的勞力。

無本買賣固然爽,可一旦遭遇張滄這種比悍匪還悍的過路英豪,那買賣只能去陰間做啦。

“這些個羅山縣的,居然是和鐘山縣的一起。鐘山縣到這裏很快嗎?”

申州修路這個事情,張沔是知道的,但他也吃不準鐘山縣是不是修路去了羅山縣,這事兒原本就是魏徵在管,武漢那裏並沒有追蹤各地的基建情況。

“北上申州的官道卻有修通,只是鐘山縣離申州治所還有一段路,會不會往東修……不好說。”

修路絕非工程問題,還涉及到官場資源再分配。

為什麽杜如晦為“總統”之後,行中書省這個單位會很快落實?因為上頭有政治需要,下頭有經濟需求。

一州一縣的管理不足以支撐現在的經濟發展,打破現有格局,是當時有前瞻性頂級官僚的共識。

但想要貫徹這種共識,靠同僚之間的溝通那就是個屁,沒有統一的且共同服帖的權力機構來大包大攬,有識之士能先自己咬個遍體鱗傷。

典型就是江漢觀察使府,沒有張德之前,漢陽人巴不得江對岸的江夏老鄉全部死光光;而江夏人則詛咒漢陽土鱉全部食物中毒,中毒後還不能馬上死,得旁邊站著見死不救懷揣解藥的一代名醫……

而張德來了之後,帶著資金和官帽子,帶著開元通寶還有朝服,於是漢陽和江夏的老世族還有鄉賢們紛紛手牽手,表示共飲一方長江水,大家相親相愛不分彼此,是一家人啊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