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毒啊

洛陽城外京東市,市口木制的入口處,站著一堆舉牌的客舍幫忙。這些幫忙不時地對行走的路人招攬生意,諸如“上好客房”“包早晚兩餐”的聲音入耳不絕。

木柵欄的一側,停著一排大車,還有一些騾馬牲口,還有撿糞人背著背簍,等著牲口拉屎。

毫無疑問,這裏腥臊氣味很重,不過幾個面貌樸素的中年漢子卻是渾然不覺,愁眉苦臉地蹲在柵欄下唉聲嘆氣。

“肏!自家郎君都能跟丟,要你們何用?”

“到了‘七市口’,毛也沒見一根,到處都是想要撿便宜的王八蛋。老七,你說咋辦吧!”

“咋辦?辦個卵!”

往邊上吐了口痰,蹲地上的一個中年老漢罵罵咧咧一會兒,這才正經說話,“我看還得回京城!”

“回個鳥的回,回去挨打嗎?老板娘派的人都出江陰了,最多一天,就會到京城。到時候大哥不在,呵……老子都不敢想。”

“我看,還是先盯著旌善坊出來的人。溫家在京城不怎麽顯山露水,可也真個是有手段的。畢竟你們想,前頭有個小娘子,不是還留了一只香囊在大哥手中?”

“哎,是有這麽一回事,要我說……嗯?!”

突然,遠處河畔傳來吵嚷聲,看車馬服裝,便知道是夔國公家的護院。這光景,正在岸上駐足停馬,隔著河跟人叫罵。

“那是劉家的人吧?”

“千裏鏡。”

“給。”

抄起望遠鏡看了一眼,畫面一轉,一艘烏篷船上,船尾撐船的人是溫碧俠。

“嗯?是溫老五。”

“甚?”

“河裏有條船,船上撐船的是溫老五,他換了打扮,不過還是看得出來是他。岸上馬背上叫罵的,應該是劉老四。”

“甚?他們兩個能罵個甚麽?”

“別吵,聽。”

豎起耳朵,頓時仔細地聽著,零星有點聲音,不太真切,但關鍵幾個字組合一下,頓時讓幾個老漢來了精神。

“走!去對岸!”

他們人在“七市口”,反而占了先機。直接要了一條船,忙不叠地跳上去,劃船劃得飛起。

“哎哎哎,這是我家的船,你們幾個怎麽亂搶……”

“嗯?!”

一個老漢亮出橫刀,原先那拙樸的模樣,伴隨著淩厲的眼神,頓時讓看船的小廝嚇了一跳,半句話都沒說全。

只片刻,又有一個老漢堆著笑:“哎呀,是俺們幾個莽撞了。就想著早點過河,忘了給錢。這哥兒莫怕,俺們也不是甚麽壞人,是給‘女兒國’做采買的。你家大人何在?正好簽個文書,那過河費用,還望哥兒幫忙繳納。”

說罷,抖了抖錢袋,裏頭銀元叮當響,小廝雖然害怕,可錢有什麽好怕的。聽了叮當響,頓時咧嘴一笑:“想來幾個好漢是有急事。”

“對對對,正是有急事,哥兒體諒,俺們也不少了好處。”

摸了一枚小銀元,就塞到了小廝手中,“這是俺私下裏感謝哥兒的,切莫嫌少,拿去買些吃喝。”

“嘿……”

小廝笑的燦爛,“好嘞,我這就跟家裏說一聲,來吧,文書都是齊全的。這裏過河費用倒是不高,畢竟附近還有兩座橋,這麽幾個人,幾十文就夠了。”

“好說,好說……”

說話間,水裏那條船已經飛快地過河。

船頭有個漢子拿起望遠鏡,一邊看一邊催促:“都快些,娘個的,溫老五已經靠岸了!肏!船艙裏果然有人!是大哥!”

一聽這話,劃船的幾個更是賣力,一張張黑臉憋成了紅臉。

“還省個卵的氣力!都快點,還是不是太湖裏行走的,船也不會操了!”

叫罵間,小船越來越快,但緊趕慢趕也不可能那麽快過河。

溫碧俠也是果斷,過河靠岸直接開溜,七拐八拐,專門找有草叢樹木遮掩視線的路走,只一會兒,就看不到蹤跡。望遠鏡也沒了用武之地,眼見著失了目標,船上的漢子們簡直是泄氣,只是硬著頭皮劃船。

“對面是甚麽地界來著?”

“應該是金墉城!往西一個長亭,大概就到城垣。”

貞觀六年之前,金墉城其實就是洛陽縣的治所,原因很簡單,哪怕到了貞觀朝,天下也沒有大定。中原的城市,軍事意義是首先看重的。

而金墉城,就是有名的“河南四鎮”之一。瓦崗時期,李密就在這裏加固城防,可以說是重鎮中的重鎮。

到了王世充時期,洛陽被打殘,金墉城也就更加凸顯優勢。除了軍事意義之外,對官吏們而言,這地界比洛陽要舒服得多。

康德修復加固洛陽宮之前,整個洛陽相當的破舊。真正完善一應城市功能,是洛陽宮進一步擴建之後的事情。

此時洛陽縣的治所,也從金墉城轉移到了洛陽城內。至於金墉城,也就迅速衰敗,軍事上的意義不復存在,離洛陽城又近,加上邙山周圍是有名的墳地,來金墉城置辦物業的,除非是職業掃墓或者看墳的人家,否則真沒什麽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