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鳥為食亡

前隋至今,道上混的大佬,能夠出頭的,只有瓦崗。而瓦崗真正聲勢浩大,還是因為李密。而李密,還是跟“八柱國”有關,隋末大戰,橫豎繞不開關隴門閥和山東世族。

最接近屌絲逆襲的一個,無非就是江淮杜伏威,但杜伏威哪怕投降了,還是會死。最後君王掉幾滴眼淚,說自己是“一時糊塗”“一時激憤”“一時沖動”,這個事情,就算過去了。

至於其它,連出頭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乎,這麽幾十年下來,哪怕文諾言再怎麽愚昧,但好歹有妹妹給太上皇玩著爽,見識自己沒有,別人也會給他。

道上混,要麽做家犬,要做野犬。

做野犬死得快,做家犬死得慢,運氣好可能還會不死。

總之,文諾言沒有太大的想法。至於野心,能夠在南市混個“有頭有臉”,也就夠了。

權貴眼中,他能是個人,也就夠可以的了。

然而現在,文諾言渾身發抖,他畢竟也是道上廝混出來的。哪怕自己身材高大臂膀粗壯,感覺一拳就能打死一個糟老頭。可張滄背後手握柴刀的幾個老漢,那眼神就像是看一條死狗。

是的,文諾言此刻已經死了。

想要“死而復生”,得會說話。

說漂亮話。

“小七……”

一把年紀的“撲天手”,哪裏還有在街頭摔跤、相撲的生猛。直接扶著桌子就跪了下去,“小七,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你……你放過文家吧。好不好?”

篤篤、篤篤。

張滄手指很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而溫柔面無表情,根本沒有看她的大舅公,而是扭頭對張滄道:“阿郎,這冰室是幾個舅公合夥,大舅公已經老了,不若讓他退位讓賢?”

聽到溫七娘的話,文諾言頓時叫道:“這是老夫的心血——”

“嗯?!”

一把柴刀已經挑在了文諾言的下巴上,刀尖向上,直接破了一條口子,鮮血順刀鋒流淌。幾個文諾言的死忠,還沒反應過來,兩邊各有兩個老漢擡腳就是幾下,腿彎一軟,看似精悍的漢子,竟是半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跪倒在地。

兩個老漢又是一腳踹在倒地之人的背上,隨後一腳踩住,就像是踩著一只青蛙或是甲魚,弓著身子,手中持刀,眼睛卻盯著別處。

“不要!”

文諾言嘴唇微微發抖,“要老夫做事……也可以!不過,不過……”

似乎是集聚了最後的一點勇氣,“撲天手”的威風還是有那麽一點點,他本想看著張滄,但只是瞄了一眼,就別過眼神,不敢正眼看。

“不過甚麽?”

張滄的手指停止了敲擊,表情淡然地問道。

“不過,能否告知閣下身份?”

“我姓張。家中長子。”

聽到這個答案,文諾言臉皮發抖,他腦子轉過七八個念頭,把所有張氏都過了一遍,最終想起最近的流言蜚語,頓時眼睛圓瞪,心臟情不自禁地跳動起來。

他甚至想過,直接去告密……告到皇帝那裏,告發到羽林衛,告發給聞喜縣主!

只是片刻,文諾言又反應過來,京中權貴,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溫氏,定然是已經知道了。

畢竟溫氏的嫡女,就坐在自己的跟前,跟這個姓張的漢子坐在一起。

“罷了。”

文諾言一身氣力都卸了下來,整個人耷拉著毫無精神,盡管下巴還在流血,但還是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

“張大哥,有甚麽指教,都……都使出來吧。文某……聽你的就是。”

“好。”

張滄擡了擡手,有個老漢走了過來,拿了一份文書,放在了桌上,“簽字畫押。”

文諾言識字不多,但總算也是認得幾個字。

張滄自顧自拿起茶壺,又倒了一杯:“某不會虧待你,只是需要一個京城出身的幫忙做事。你是七娘的舅公,那就是自己人。某問你……是自己人嗎?”

“是……是!”

“好。”

張滄站起身來,摸出一疊華潤飛票,上面壓著一根金條,“告辭,保重。”

幾個老漢頓時收了柴刀,出去的時候,仿佛就是過來幫忙做小工的模樣,褲腿還挽起來,草鞋上頭還沾著點泥巴,活脫脫剛幹完臟活的架勢。

等人走了之後,文諾言還是覺得如在夢裏,好半天有個小弟過來攙扶他,這才驚叫了一聲,嚇得渾身哆嗦。

他本來是懼怕無比的,但是,和小弟們看到桌上的一疊華潤飛票之後,文諾言突然雙手更加哆嗦地抓起了飛票。

“一……一千貫。兩、兩千貫!三千貫!四千貫……戳……有戳,有印!”

忙不叠地拿起一張飛票,對著燈影看了看,其中的夾線,看的一清二楚,文諾言頓時大喜:“真票子,真票子啊!”

“大佬,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