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胡無人

李董給自己準備的墳頭在九嵕山,堪輿風水的結果且先不論,至少用料相當的紮實,大量的鋼筋混凝土結構,甚至有幾處基座墻體的混凝土厚度有兩尺。

用九鼎來轟,也只能幹瞪眼。

當然也不是沒辦法,比如說長時間大規模爆破,肯定能挖墳大成功。只是這種動靜鬧出來,那就不是普通盜墓賊可以做到的了。

至少貞觀朝或者說唐朝,不存在這樣的盜墓賊。

除非某條非法穿越的土狗吃飽了沒事幹跑人墳頭狂挖,但按照某條土狗的習性,與其爆破李董的墳頭,還不如在李董的墳頭蹦迪,那才帶感。

“因山而陵”有很多好處,其中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不占用可耕地。九嵕山作為帝陵,其規模極為龐大,除了大量的地宮之外,地表建築也是一個宮殿群。

這些個宮殿群,原本是給高等級政治流放犯用的。比如被皇帝拋棄的女人,比如皇子皇孫,比如有辱門風的公主,比如被厭棄的大臣……

結果最終一個都沒用上。

連老皇帝都沒來過一趟,更別說到處惹事的二逼皇子。

只是當“四夷懷德碑”終於在九嵕山的陵寢入口立起來的時候,前來觀禮的文武百官,才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做恢弘大氣!

大量蕃官、夷官、奚官、倭官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他們本以為太極宮已經是人世間最為龐大最為堂皇的宮殿。

卻哪裏想到,“太昊天子”給自己死了之後的布置的住所,竟然比活著時候的還要龐大。

山嶽為屋舍,天地止一人。

這不僅僅是李董的陰宅,長孫皇後看到九嵕山的時候,也很滿意。死後能夠葬在這裏,才符合她的身份。

“四夷懷德碑”上,原本缺少的部分,終於補全,新鮮的頭蓋骨成了材料,被混凝土包裹著糊在了碑體上。

但凡從這裏走過的蕃官、夷官之流,都是冷汗淋漓。便是安西裏這等人物,此刻也是毛骨悚然,仿佛隱隱約約之間,有大量想要向他索命的“胡人兄弟”。

“大人。”

扶著安西裏的安氏二郎安薩關切地喊了一聲,“大人可是身體不適?”

安西裏擺擺手,安薩和安菩不同,他從小就是在長安城長大的。雖然也童年時也經常被人罵“雜胡”,可安薩從來都不以歸德胡人自居,他只認為自己就是唐人。

當年石國方言,他是一概都不會的,張口便是很正的“洛下音”。安西裏也舍得下本,給安薩請了名師教導。而是為數不多當年在國子監混出頭的“胡二代”,前長安令源坤罡外放之時,安薩曾經在源坤罡門下學習過一陣子律令。

那時候安薩才十一二歲,只是到如今,資歷卻是相當的豐厚。後來前往武漢,在前大理寺卿孫伏伽手下做扶手,也是因為有這份相當不錯的履歷。

“二郎。”

“大人有何吩咐?”

安薩有些好奇地看著父親。

“你鄉籍何處啊?”

“大人……”

微微一愣,看了看四周瑟瑟發抖的胡人,安二郎正色道,“我們安家,乃是長安人士。”

“是哩。”

安西裏大喜,連連點頭,不斷地拍著安二郎的臂膀,“記住了,從今往後,我們是唐人。”

“是,大人。”

大約是受到了“四夷懷德碑”立起來的沖擊,整個長安城,在這段時間中,連跳胡旋舞的奔放胡人都銷聲匿跡。

當日在城外,程處弼親兵手起刀落的場面,依舊歷歷在目。

平日裏只是茶樓酒肆說書先生口中的程將軍,現在是如此的活靈活現。便是最愛說《西征傳》的說書匠們,這陣子也是閉了嘴,寧肯說《玄奘賞花錄》或者《李淳風三戲白牡丹》,也不敢再去說西軍故事。

那種太平地界感受不到的殺氣,是如此具體地降臨到了跟前,於長安城百姓而言,那些個西軍銳士,根本就不算是人,毫無人味可言。

這是一種復雜的情緒,明知道西軍是“自己人”,可偏偏因為恐懼,實在是愛不起來,也不敢愛。

整個長安城中,只有一個群體,恨不得天天開宴會為西軍歌功頌德。那就是學生,而且大多都是揚子江兩岸出身的學生,便是國子監中的學子,也是攝於殺氣兇威,也不敢多說什麽。

唯有這一個特殊群體,昨日擺宴唱詩“西軍何雄哉”,今日就聚會高歌“胡虜無人焉”,放浪形骸無所畏懼,簡直奔放浪漫到了極點。

而這些根腳來歷都明明白白的學生,頭一回讓長安城的百姓刮目相看。平日裏,哪怕這些學生有天大的本事,也只當他們是“貧賤之後”,“甚是粗鄙”。

現在麽,“性情豁達”“頗具勇力”,正是京城人家最為喜歡的女兒良配。

“二郎,甚地辰光召張滄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