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龍門客棧

津口關卡多有客舍、通傳驛站,加上這幾年因為文具用品成本逐漸降低,特大城市的市民階層也普遍有了一定的識字率。書信需求就自然而然地誕生了,除了官方驛站傳遞系統之外,還有像武漢民間行會自發形成的“郵遞”行業。

只是“郵遞”行業誕生沒多久,其初步架構就被江漢觀察使府吸收,武漢誕生的“郵政局”,也是因為府內和地方縣、鄉、市鎮、裏坊,有著“信函會議”的現實需求。

別處如蘇州杭州,還沒有開展“信函會議”,不是因為不想,而是統治力無法下探到縣級以下行政單位。同時,蘇州、杭州還無法保證基層官僚有著相當不錯的行政公文技能。

通常來說,能夠在武漢做文書,或者在裏坊之間做通信小吏的,扔到蘇州、杭州的轄區縣城,混個九品官不成問題。

能力是達標的。

除了武漢,也就只有京畿地區才有這樣的財力、物力、人力。所以一般在京畿地區的關卡渡口處,都有相當發達的驛站。

這種驛站,不純粹是傳遞消息的休息站,還是京畿地區上下級單位政令交流和探討的中繼站。

龍門山的客舍,因此也就成為洛陽城外,屬於規模相當大的行業單位。

“這‘龍門客舍’之名,還是差了些意思。”

西軍和武漢兩大集團的人都窩在了龍門山,底下的人對於欣賞一下京畿盛景相當感興趣。但兩邊老大則是尋了“龍門客舍”,叫了一條紅燒鯉魚的外賣。

伊水的鯉魚,也是一絕。雖說比不上黃河鯉魚,但品相也是奇特,體態頗為修長,處理得當,不但沒有土腥味,反而細膩滑嫩。

送外賣的小哥來到“龍門客舍”的時候,差點懷疑走錯了地方,幾百條惡漢兇暴的目光中,像鵪鶉一樣的外賣小哥進了營寨,情不自禁地趴地上去了。

這光景,客舍的負責人一臉興奮,因為“龍門客舍”要改名。

名是江漢觀察使梁豐縣子張德改的,字是天竺都護府都護“冠軍侯”程處弼寫的。

論書法,張德真心不如程處弼,雖說張德的老師還是陸德明,可空有名師教導,十幾二十年下來,也就學了個彈棉花,字只能說中規中矩看得過去,半點韻味都沒有。

反倒是兩個弟佬,師從虞昶,在江南頗有“善書”之名,老張能沾著點文化人的氣息,還得感謝張賢、張智兩個嫡親弟佬。

“龍門客棧!”

程處弼的字很有力道,典型的鐵畫銀鉤,筆鋒犀利不說,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一筆過,硬紮的感覺就像是字裏面跳出一把橫刀,刺破一雙眼睛。

“你這字,寫得好,比奉誡的還好。”

曾經的長安少年中,李奉誡的字跟他的人一樣,極盡飄逸,為了方便書寫,李奉誡的字都是簡字。早先揚州官方都要讓人專門重新謄抄,後來受李奉誡影響,從揚州地方到中央的揚州會館以及進奏院“院士”,都為了通信便利和書寫方便,跟著李奉誡寫簡字。

“也就他家大人的字,能跟程某比一比。”

程處弼傲然自得,他這書法,那也是打殺了一群山東士族,才歷練出來的。西域最不缺的,就是書法極好的世族子弟。

更何況,當年為了讓西軍子弟識字,程處弼也是下了死力的。當將軍的自己不努力不以身作則,怎麽給士兵當榜樣?

西軍能夠戰無不勝,跟軍官“身先士卒”有極大的關系。

現如今,但凡還願意緊緊地跟著程處弼廝混的老西軍,要說他們忠君愛國,也的確可以這麽說。不過其中有不少軍官,與其說是忠君,不若說忠於“中原天子”這個中原的濃縮符號。

表現形式一樣,精神內核早就發生了劇變。

只是一時半會熱,他們無法理解,也找不到拿什麽去替代“天子”。在他們的精神世界中,皇帝,終究代表著“天下”,代表著“社稷”。

“哈哈哈哈……”老張哈哈一笑,“三郎這氣勢,倒是不差了。往後去了天竺,大可自己開一家‘龍門客棧’,少不得有些傳說故事出來。你這朝廷鷹犬,可是江湖上好漢們的噩夢啊。”

“說到江湖,兄長,此去天竺,還要借用江湖上的力道。”

“民間想要在天竺站穩腳跟,遷民一二十萬總是要的。此事,李淳風已經做得很好,不過,除此之外,三郎前往天竺之後,還需做一件事情。”

“已經在做了。”

程處弼自然明白張德說的是什麽,兩人多年通信,整個天竺的經略,是通過大量數據來驗證的。

比如傳統的“春耕秋戰”,在天竺並不適用,整個“天竺地”,秋戰還是太熱,唯有“冬戰”,才適合“昆侖海”一帶常年作戰的老卒。

而且“天竺地”雨熱不同期,物資雖然豐沛,實際上的糧食產出,卻並非是因為土地肥沃,而是因為“地廣人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