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內外勾連百尺嘆(十)(第2/3頁)

大尹點頭,在場眾人要麽參加過多年前的那場政變,要麽父輩參加過多年前的那場政變,他們很清楚政變之時需要的,僅僅是國人民眾不反對即可。

至於國人民眾的態度,他們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不需要考慮他們有組織地謀劃什麽事。

只要這些人不反對,那麽依靠自己手中的死士甲士,就足以完成這場政變。

最大的威脅是司城皇的私屬,但是司城皇的私屬已經被派往城墻,今日傍晚甚至還出城反擊楚人,這是城內人人皆知的事。

宋公那邊,本身力量薄弱。即便墨者不調走一部分宮廷甲士,大尹等人的力量也足夠政變成功。

更何況今日看起來楚人的攻勢實在猛烈,墨者為了考慮反擊已經調走了一部分宮廷甲士。

看起來墨者當然不止是為了那種單純的死守,而是為了守城的時候不忘在楚人收兵或是攻城潰退之時展開反擊。

然而無論如何,城內的天平似乎已經傾向於大尹等人。

至於城墻上的力量,只要楚人再保持這樣的勢頭攻擊幾日,城頭上這些人根本不可能返回:眾貴族都知道,墨者以守城為第一要務,至於宋公是誰,他們根本不關心。

他們守城的理由,不是因為宋公子田這個人,而僅僅是因為宋國弱而楚國強,只是恰好子田選擇了抵抗而已。

若是換了一任宋公,而新任宋公選擇不抵抗,那麽墨者也就沒有了守城的理由和必要。

墨者扶弱,但不會逼著想要投降的弱國君主守城。

對宋國六卿而言,時機已到!

被召集到一起的死士們,不需要和他們講什麽道理,只需要告訴他們要做什麽。

諸如焚毀城內糧倉是為了救宋的社稷之類的理由,那是說給外人聽的,不是說給這些死士們聽的。

死士們數量不多,也只聽從家主的命令,他們不是士,不需要考慮仁義道德等等理由,與那個在城墻上自刎而死的守城之士並非一種人。

這些死士今夜就要執行燒毀城內部分存糧、在城內舉火等等讓人心不安的舉動。

在場貴族在已經完善了全部計劃,如何逃走、如何不被發現、如何冒充楚人、從哪裏出城、又有哪些人可以悄悄返回等事,都已詳備。

糧倉附近並無精銳,只有一支守備,還有一支墨者留下的專門負責救火的專職隊伍,裏面也都是些城內的平民。

焚毀糧倉是做兩手準備。

若是能夠借助缺糧的事,煽動城內的民眾支持更換國君,那是最好。

不缺糧的情況下,墨者可以使勁兒地鼓動宣傳,也因為他們能夠守住,所以城內百姓不會驚慌,也相信三晉一定會來救援。

人心不亂,就不會怨恨太深,更不會因為這種怨恨而去反對現在的國君。

糧食沒了,墨者即便善守,那也守不住眾人的肚腹,也不能靠講道理把人都講飽了。

到時候,墨者善守,宋公死戰、司城皇抵抗,種種這些都會成為民眾眼中的罪惡。

這便是準備的其一。

而即便這一次政變不能成功,焚燒了糧倉也能讓楚人攻破商丘。

即便在場諸人不可能得到更多,但卻可以搞掉司城皇一族,以絕後患。

司城皇一族和楚人之間的矛盾太深,不管是二十多年的宋公因為司城皇一族勢力太大邀楚人北上、被三晉擊敗之事;還是因為司城皇在三晉封侯之前以嘉禾為禮的事,都注定了只要楚人攻破商丘,司城皇一族只有逃亡一途。

有很多機會可以慢慢和宋公爭權,也有很多機會可以攫取司城皇逃亡之後的權力,即便不如直接更換國君更為方便,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兩手準備,都需要以焚燒糧倉為基礎。

如何焚燒城內的存糧,就是今夜的關鍵,只要有人在焚燒存糧後出城告知楚人:保持攻城的態勢繼續幾日,那麽大事可成。

三年前童謠出現之後,參與了陰謀盟誓的眾貴族俱在,他們的死士也都集中起來,分派今夜的行動。

墨者守城的規矩很嚴,但也正因為規矩很嚴,所以大尹覺得才有可乘之機。

墨者的號令,不準守衛城墻的人參與救火,而城內失火的地方只能附近百姓和專職救火的隊伍能去救援。

這本是很好很有用的命令,畢竟城內間諜細作不會太多,可怕的不是失火還是失火連帶的城內混亂。

可若城內貴族本身就要去做敵方細作間諜的事,這些守城的禁令似乎便會給這些貴族極好的機會。

城內一亂,四處放火,趁亂就有焚燒糧倉的機會,況於糧倉裏有小吏還是忠於大尹的,一切細節都已完備。

眾貴族一一鼓勵自己的死士,分派任務,又準備各色肉食作為賞賜,只說今夜事若成,將來必有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