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刈麥(第2/2頁)

有些民意的代表,尚且還要親自收麥。

……

泗水河畔,曾經的沛澤附近,現在的沛澤鄉間。

正值收麥的時節。

路上,前往彭城的吳起指著遠處春麥麥田裏的一物,驚奇不已地問道:“那是何物?”

身邊的秦人都是常年在外地做護衛的,饒是見多識廣,卻也不認得。

那一物在麥田裏奔波,由三匹馬拉著。

三匹馬在前,後面的那物像是一輛馬車,但是比起馬車更小。在“車”的左側,有一堆木料,就像是婦人紡紗的紡車一樣,寬寬地伸出一些木條,隨著馬拉前進,不斷轉動。

這些在馬車左側的木條,約有六七根,每一根都有大約半丈多長。

每一次轉動,那些橫著的木條都會將那些成熟的、金黃色的小麥壓倒,然後下面的鐵刀伴隨著車輪的旋轉,將這些被壓倒的小麥割倒在地。

一個中年人坐在那奇怪機器的馬車上,不斷地甩動著鞭子,馬匹吃痛向前,那些麥子就平平地倒在地上。

後面跟著幾個人,將這些倒在地上的麥子收攏起來,選出一捆麥穗將一大捆的麥子捆紮起來。

平整的、曾經是淤泥的土地沒有一塊石子,這馬拉的割麥機器用三四倍於人的速度將麥割倒。

吳起鎮守西河多年,西河的一些平原地,也引入了泗上早已流行的耬車。對於農業器具他也多曾見過,可是這樣的古怪器具卻是從未見過。

原本麥子是賤食,一般都是作為軍糧食用。後來隨著水力磨坊的出現,西河等地也開始大規模種植冬麥。

種植麥子,最為讓人揪心的就是收麥。

原本沒有耬車,種麥的速度和收麥的速度相差不多。春日裏種麥的時間也就那麽多,與收麥的時間幾乎相等,因而能種植多少麥子,就能忙過來收獲多少麥子。

可是隨著耬車的出現,種麥的速度增加了,一人一馬一車,一天可以種植十五畝的麥子,可是收獲的時候,一個人就算用上墨家售賣的鐵鐮,也不過能收二畝。

地廣人稀,大量的土地因為鐵器的出現而被開墾,可是收麥的速度也眼中制約著種植的數量。

眼前這種古怪的器械,卻能夠三四倍於人收獲小麥,吳起不由驚奇。

遍問身邊的人,卻無人認得,吳起暗想,恐怕這又是和耬車一樣的墨家新弄出的器械。

如今墨翟雖然去世,可是當年公輸班的弟子除了留在楚國的也因為墨翟與公輸班之舊,多入泗上。墨翟原本就有一些木器弟子,泗上鐵器已用近二十年,各種工具鍛打齊全,這裏的新器械也就層出不窮。

吳起既知秦川適宜種麥,見到這種工具也就心存了好奇,便叫人停車,自己下車走向了那一處割麥的地方。

靠近之後,看到坐車馬車上趕馬的,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人。身後負責收攏麥穗的,是幾個女人,還有兩個十幾歲的孩子。

再仔細看看,原來這一片麥田裏不只有這麽一輛古怪的馬車器械,竟有三輛之多。

除了這些馬車器械外,還有一些人彎著腰用鐮刀在割麥,顯然也在和蒼天爭取時間,麥子很可能在十幾天內忽然成熟,然後若是不盡快收割,一旦下雨就會生芽、落穗,是以這些人正在與天爭。

待走的更近,就聽到在那馬拉的器械後面捆麥子的兩個少年中的一個,正在抱怨。

這兩個少年,都十來歲的樣子,模樣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顯然必是雙胞胎。

一個老老實實地低頭在那捆麥子,另一個則不時地起身嘆氣道:“媽,麥子紮的我身上癢癢,咱們幹完這一塊就喝點水歇歇嘛。”

前面正在捆紮麥子的一女人回頭罵道:“真是越來越懶。我小時候,割麥鐮刀都沒有,全靠取穗,不知要比這個累多少!今年村社新買的幾台馬拉收麥機,只要彎腰捆紮,你還累?你們這些孩子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真應該把你扔到二十年前墨家不曾來咱們泗上的時候,讓你過幾天……”

那少年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手裏揮舞著一捆麥穗,說道:“墨家研究天志,不就是為了讓人少吃些苦?吃飯的時候我一說你做飯放油放少了,你就說二十年前怎麽樣,二十年前怎麽樣……哎呀,現在你要是想回到二十年前,那也容易,你看這割麥,你倒是用手拔麥穗、吃飯的時候別用鐵鍋再用陶罐、這村口的磨坊用的是水力你也可以去用手推、村社作坊造紙的大鍋你也可以不燒煤去砍柴嘛……”

這十四五歲的少年並沒有什麽惡意,引得旁邊一起捆麥的人哈哈大笑,那女人終究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笑罵了一聲道:“那你和哥哥先去樹下,把鹽水給大夥兒拿到地頭,這你總能幹得了吧?真是一身懶肉,我怎麽生出來你這麽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