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激辯諸儒

……

“惠大夫。”

在孟子的授意下,其得意弟子「萬章」緊步來到惠盎身前,拱手施禮道:“不知惠大夫前來,門徒亦不曾通稟,還請惠大夫莫要怪罪。”

惠盎連忙回禮道:“先生言重了。惠某進府時,夫子正在講述經義,在下本不該打攪,然在下卻在後席偷聽,若要細論起來,惠某才是那無禮之人。”

“惠大夫這是說的哪裏話。”萬章笑著說道。

對於惠盎,萬章的印象還是極好的,僅從惠盎方才進府時見孟子正在授業便靜靜在後面聽客,而沒有打攪孟子講述經義,由此就能看出惠盎的品行。

更別說萬章對惠盎也熟悉,知道後者雖然不是他儒家弟子,但卻推崇他老師孟子的“仁政”主張,竭力勸說宋王偃以仁政治理宋國,這就足夠萬章對惠盎抱持極高的敬意與親近。

在寒暄了兩句後,萬章的目光便轉移到了惠盎身邊的蒙仲身上:“惠大夫,不知這位是?”

惠盎環視了一眼,見許多儒家弟子正因為其弟蒙仲方才的冷笑而對他怒目而視,臉上不由地苦笑一聲,也不知該如何介紹蒙仲,遲疑了半晌這才說道:“此子……我弟也。”

話音剛落,就聽蒙仲在旁淡然自若地補充了一句:“道家弟子,蒙仲!”

『原來如此……』

萬章心中恍然。

很顯然,是他們方才攻訐道家思想的那些話,讓這位道家弟子心中不快了,是故出言諷刺。

於是他微笑著說道:“既是惠大夫之弟,也請一並移坐吧……惠大夫,夫子請您入席就坐。”

蒙仲歪著頭看了一眼萬章,他哪裏會聽不出後者的話外深意:只是看在你兄惠盎的面子上。

由此可見,蒙仲方才諷刺儒家的話,讓萬章這位孟子的得意弟子亦非常不快,只是看在惠盎的面子上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在萬章的指引下,惠盎與蒙仲二人來到了孟子附近。

此時,就見惠盎主動上前向孟子行禮道:“許久未曾拜訪夫子,惠盎慚愧,不知夫子安好?”

孟子微笑著點了點頭。

對於惠盎這位主張他“仁政”思想的宋國重臣,孟子還是很喜歡的,並且他也明白,惠盎幾乎是宋國當下唯一能影響宋王偃的人,倘若希望宋國施行他孟軻的“仁政”主張,關鍵就在惠盎身上。

此時,孟子的弟子們已重新排了座位:本來孟子面前是幾排縱向的坐席,分別位於孟子面前的左右,但眼下,孟子左手邊的坐席已被撤走,唯獨留下一個座位,顯然是留給惠盎的。

至於孟子的弟子,此刻全部坐在了孟子的右手邊。

“惠大夫,以及惠大夫之弟,請就坐。”

孟子另外一名弟子請道。

『這是刁難我弟啊……』

看到面前僅只有一張坐席,惠盎微微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孟子,卻見後者閉著雙目一言不發。

旋即,他又看了一眼蒙仲,見他面上帶著幾分冷笑,心中微動,索性就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若無其事地坐在了那張案幾後的草席上。

而正如他所預料的,蒙仲故意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四周,旋即搖搖頭笑著說道:“唉,儒家巧偽欺世啊,口口聲聲說什麽禮節,卻讓客人連坐的位子都沒有。”

話音剛落,就聽對面席位中有一名孟子的弟子調侃道:“怎麽是沒有位子呢?你是惠大夫之弟,何不與你兄長同席呢?”

諸孟子的弟子聞言輕笑起來。

此時就聽蒙仲面色自若地說道:“惠大夫雖是我兄,但你們儒士難道是因為這一點才敬重他、為他單獨設座的麽?恐怕不是吧?難道不是因為我兄乃宋國的重臣麽?……我兄因為他在宋國的地位而得到你儒家的尊重,而我,作為在場唯一一名道家弟子,卻落到連坐席都沒有的待遇,這就是儒家講究的禮數啊。”

“……”

一番話說得孟子的諸弟子面紅耳赤,難以反駁。

萬章沉著臉吩咐儒家弟子為蒙仲搬來了一張案幾,以及一張草席。

見此,蒙仲施施然坐在草席上,盤腿而坐。

在他坐定後,方才那名調侃他的孟子弟子當即問道:“小子,你是何人的弟子?”

蒙仲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方才你等笑話莊子,我出言譏諷,然而你此刻還問我是何人的弟子……你難道真的心中不知麽?果然是虛偽的儒家弟子。”

聽聞此言,那人反駁道:“雖說你方才維護莊子,但你又沒有說,你既沒有說,我又如何得知?”

蒙仲聞言說道:“這般顯而易見的事,作為孟子的弟子,居然還猜不到麽?……好吧,你並非虛偽,而是才智不足,是我錯怪你了。”

“你……”那名儒家弟子頓時氣得面色漲紅,指著蒙仲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