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追擊!

……

“放箭!”

“放箭!”

看著眼前那條漳水中不時漂浮其上的人影,牛翦的面色逐漸從惶恐轉向陰沉,他的眼睛仔細掃過那翻騰的河水,試圖從河中那一個個人影中,找到趙主父的蹤跡。

沒有誰比他更恐懼讓趙主父逃離趙國,因為他知道,一旦使趙主父逃離了趙國,待等他日趙主父攜秦、宋兩國之勢再次回到趙國時,他牛翦必將死無葬身之地,這非但只是因為他牛翦背叛了趙主父,更是因為由於他牛翦的背叛,使得安陽君趙章的起兵奪位功敗垂成,導致這位趙主父最心愛的長子兵敗後被迫自刎於沙丘行宮。

更有甚者,亦是他牛翦的關系,使趙主父失去了重新執國政的機會,沒有機會再推行鹖冠子的天曲日術——當然,這一條牛翦並不清楚。

但不管怎麽說,單單間接逼死公子章、使趙主父錯失再次執政趙國這兩項,就足以讓趙主父他日歸來之後,將牛翦視為率先要報復的對象。

可能到那時候,趙主父或許會寬恕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只要那兩人妥協,老老實實助趙主父推行天曲日術,但牛翦,相信趙主父是絕對不會寬恕的。

正因為這份恐懼,使得牛翦在得知趙主父一行人跳漳水而逃時,做出了等同於弑君的行為——命麾下的騎兵向河中的趙主父一行人射箭。

不得不說,這是連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二人都不敢做的事,他二人寧可讓無辜的王師趙卒付出巨大的代價,僅僅用身體與盾牌去圍堵趙主父突圍,也絕不敢下令殺傷趙主父,畢竟這是弑君弑王的大惡,是天底下絕不會寬恕的大惡。

想當年,楚國的楚悼王去世,楚國貴族趁機發動兵變,攻伐當時在楚國擔任令尹(國相)的名將吳起,吳起自忖自己此番注定無法幸免,於是心存著報復的心思,逃到楚悼王的靈柩旁,使那些楚國貴族的士卒在射殺他的同時,亦傷害了楚悼王的屍體。

結果怎樣?

待繼位的楚肅王得知此事後,除了下令將吳起的屍體處以車裂肢解之刑以外,同時亦將參與那場叛亂的七十多家楚國貴族,通通定為叛臣,全部處以誅滅三族的懲罰。

這還僅僅只是“傷及君王之屍”而已,而似牛翦這般試圖公然射殺趙主父,那更是罪加一等,別人暫且不說,只說趙王何,縱使趙王何亦恨不得趙主父死,但他也絕對不敢寬恕牛翦的行為,畢竟在這個年代,像“弑君”、“弑父”這種罪行,皆是世俗所無可寬恕的。

正因為如此,當牛翦再喊出“放箭”這個命令後,其實他心底也後悔了,但是他沒有辦法。

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步走錯,步步是錯。

或許有人會覺得,既然牛翦已知道自己犯下大錯,為何不再次倒戈協助趙主父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早已無法回頭,在他於邯鄲戰役背叛公子章,致使公子章功敗垂成的那時起,他就無法回頭了——因為縱使他當時改變心意,趙主父與公子章也絕對不會寬恕他,更別說事後沒過久,公子章就因為兵敗而自刎了,這件事徹徹底底地堵死了牛翦的退路。

此時此刻的牛翦,只有硬著頭皮走到底。

相比較讓趙主父走脫後引起的嚴重後果,牛翦選擇事後跟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二人談談條件,畢竟彼此並無利害沖突,相信趙成、李兌二人還不至於一定要弄死他。

當然,倘若趙成、李兌二人膽敢將謀害趙主父的罪名全部扣在他牛翦頭上,那麽,他牛翦也不是好惹的!

至於眼下……

朝著左右瞧了瞧,牛翦沉聲下令道:“來人,速速派人沿河到上遊下遊探查路況,找尋可以渡河的橋梁!”

“喏!”

附近的騎兵抱拳領命而去。

吩咐下去之後,牛翦面沉似水地盯著眼前的漳水,絲毫不受河中士卒被箭矢射傷的叫喊聲與驚恐聲所動搖,一雙眼眸中浮現濃濃的殺機。

既然大錯已經鑄成,他豈能讓趙主父從他手中走脫?!

而此時,蒙仲、龐煖等人已護著趙主父從河對岸上了岸。

不得不說,十一月的河水當真是冰冷刺骨,別看這段漳水只有寥寥二十丈左右寬,但這二十丈的距離對於蒙仲而言,簡直就是無比漫長的折磨,以至於當他的手抓到河對岸的岸邊石後,他甚至已沒有力氣爬上岸,多虧他身後的兩名信衛軍士卒奮力將他推上了岸。

莫以為蒙仲只是個例,事實上,就算是健壯的信衛軍士卒,亦是一個個被河水凍地渾身發抖,更別說上了岸後被夜裏的冷風一吹,那簡直就仿佛鈍刀子割在肉上的酷刑。

“趙主父。”

見龐煖攙扶著趙主父從河中爬上來,蒙仲趕忙遞出去攙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