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天機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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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郡東北,有殷墟遺址,名曰朝歌,乃是殷商古都所在,因附近有沫水,因此又稱沫邑,雖然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但武庚叛亂之後朝歌被毀,從此淪為一片廢墟。

距離朝歌不遠有一座大山,乃是太行余脈,名曰青巖山,又曰雲夢山。

雲夢山中峰、泉、洞、谷渾然天成,奇山秀泉、妙洞幽谷,加之還有壯觀的高山草原,無數奇特地貌構成了一個風景絕美的世外勝地。

素有華夏第一軍校的鬼谷道場就藏在雲夢山中,蘇秦、張儀、孫臏、龐涓、毛遂、李牧等春秋至戰國的諸多名人皆都在此求學,因此雲夢山的名聲響徹天下,就連始皇帝都數次入山求拜奇人鬼谷子,但卻又數次無功而返只留下終生遺憾。

而因為鬼谷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半神仙屬性,前來雲夢山拜師的平民方士也絡繹不絕,拜師不得,卻也在山中留下無數的摩崖石刻以及名人洞府。

在雲夢深處,奇峰幽谷處處,深澗峽谷交錯,迷霧重重飛瀑流泉,構成了一片極其詭異而復雜的迷宮一般的地形。

而在整日雲霧彌漫的深山峽谷之中,有一處幽靜山洞,洞口的懸崖上有奇松古藤虬曲垂掛,一方石台,兩個石凳,懸在迷茫翻騰的雲霧之中。

一個略顯矮胖須發銀白身穿葛衣老者,挽著道髻,頭上插著一根枯枝、額頭上長著三個肉瘤,相貌只能用清奇來形容,另一個身材消瘦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同樣挽著道髻插著木棍,須發銀白,兩人相對而坐正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上對弈,棋盤上稀稀拉拉幾顆黑白棋子看不出來勝負,似乎剛開始,又似乎像結局。

兩位老者的身形在翻騰的雲霧之中若隱若現,對四周的風景似乎毫不在意,就像亙古在此對弈了數百數千年一般。

“啪嗒~”就在消瘦老者手執一顆白棋準備落子之時,突然一顆松果從天而降落在棋盤上。

消瘦老者愣了一下,然後微閉雙眼屈指半晌,平靜的臉上竟然露出一抹淒涼。

“道兄何故突然有淒然之色?”額生肉瘤的葛衣老者拈子詢問。

“道兄已然知曉,何必相問?”消瘦老者搖頭嘆息。

“黃庭靖心魔未滅,始終踏不出那一步,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葛衣老者臉色淡然而平靜。

“你當初就不該將太公兵法和海洲地圖給他,黃庭靖雖然執拗,但也算是一代宗師,突然隕落令老夫心神難安,如今仙道斷絕,你我以後只會越來越孤獨!”消瘦的麻衣老者目光有些傷感。

“仙道……何來仙道,道在世人心中耳,你放門徒下山,還不是也想扭轉乾坤,可惜天機難測,這盤棋已成死局也!”

葛衣老者將手中的棋子丟在棋盅之中站起來,面對幽澗峽谷之中迷迷茫茫翻騰的雲霧長嘆一口氣,“當初老夫念及曾經和墨翟有過交情,而且看他也的確天資聰慧有向道之心,這才給他指點迷津,墨家行事不知靈活變通而且皆都執拗無比,在中原已經幾無立錐之地,加上趙政登基自稱始皇帝,重用法術越發不能容忍墨家的任俠之理……”

“鬼谷道友,老夫非是三歲頑童你又何必拐彎抹角,黃庭靖之死,你才是幕後推手!”麻衣老者眉頭一皺打斷了葛衣老者的話。

葛衣老者並沒有回頭,沉默許久之後說:“生死有命,老夫也只是想推他一把而已,大秦不亂,他墨家沒有半分機會!”

“那蘇秦張儀如何?龐涓孫臏如何?鬼谷道兄所行之事只為禍亂天下乎?鬼谷門徒皆都長於謀略兵法,未嘗有一人有安天下之才,兵災所致,黎民疾苦,鬼谷道兄可曾有過一絲憐憫之意?”瘦高的麻衣老者也站起來。

“天道之下皆螻蟻,道友看不透,老夫又何敷多言,如今天機已亂,黃庭靖死的確和老夫有幾分幹系,但這莫非就和赤松道友無關?如若你不遣門徒下山,又豈會有這種結局,唉,不說也罷,天機難測,罷也罷也~”

“天機……天機混亂不堪,老夫終歸也是沾染了因果,鬼谷兄告辭,老夫要去一趟東海!”麻衣老者負手站在崖邊看著翻騰的迷霧臉色淒然。

“道兄這又是何必,天勢如棋局,凡夫皆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輕輕推一下又何妨,不過……唉,老夫也倦了這凡塵俗世,隨他們去罷!”

“鬼谷兄保重!”

“道兄保重!”

裊裊聲音還在雲霧中回蕩,但懸崖邊上已經失去了兩位老者的身影,只留下一盤殘局擺在崖邊,瞬息又似乎亙古,本來幹凈無垢的棋盤之上已經布滿滄桑的歲月痕跡,堆滿了枯黃的落葉和松針,幾顆棋子掩埋其中若隱若現。

……

瑯琊海岸邊,停靠著一艘尖底尖頭的奇怪海船,船上還矗立著三根高大桅杆,無數的匠工和漁民正聚集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