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昭和維新(16)

現在這個局面,如果裕仁繼續裝聾作啞,堀悌吉哪怕再權勢滔天也不敢廢帝或者限制皇權,可如果裕仁先出手且又失敗呢?那博得同情的堀悌吉反擊起來就從容得多了……

串聯三個親王分封不管是不是真有這回事,首先就會刺激到裕仁敏感的神經,然後就會讓局勢徹底爆炸。

“您覺得陛下會怎麽想?”

“怎麽想?”堀悌吉微微一笑,“他會去找你的好學生……”

“武田攻?”小畑敏四郎微微一笑,“他的想法和作風我很明白,典型的大阪商販之後,除非特別有利,否則不會下大本錢。”

“放一個籌碼就夠了。”

“什麽籌碼?”

“繼宮殿下入伍參軍。”

小畑敏四郎臉色一僵,愣了好久,隨即緩緩地點頭。

形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局面已非常微妙,武田攻所在的近衛師團絕對是其中的關鍵點,這道理海軍派看得出來,陸軍中樞看得出來,二重橋方面也看得出來。

但要拉攏武田攻可不容易,他腦門上貼了鐵杆印度派的招牌,老師又是皇道派“余孽”,本人治軍得力再加上還得到海軍支持,算是一顆相當有分量的棋子;要廢掉這顆棋子也很難,石原莞爾用破格提拔參謀次長來引誘的策劃已完全失敗了,如果再斷然下令換掉武田攻的位置,那就是等於直接和印度系、海軍系翻臉,這種馬蜂窩石原莞爾現在是不敢捅的。

但堀悌吉剛才的策略也是一個解決辦法,按照日本皇室慣例,皇子一般年滿10周歲要去陸海軍當兵,這種當兵是有象征意義的,一方面顯示皇室與軍隊的親近,一方面讓皇子從小接受嚴格的訓練,參加陸軍的話最簡便的辦法就是加入近衛師團。不過由於明仁這個皇子來得太不容易,出生於1933年的他在2年前已年滿10周歲了,裕仁依然舍不得讓他去當兵,因此一直就拖到現在。

按照堀悌吉的說法,倘若裕仁現在下令讓明仁去近衛師團參軍,甚至更進一步,直接拜武田攻為老師——這種榮耀武田攻是拒絕不了的,那現在這個局就破了。

小畑敏四郎沉思片刻後也有點焦慮:他是武田攻的老師不假,一旦武田攻成為皇太子的老師,事情就有些棘手。左思右想後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無奈嘆氣:“萬一出現這個局面,不知道堀君有何應對之法?”

“順水推舟即可。”

“順水推舟?”

“擁立之功大如天啊……”堀悌吉微微一笑,“武田攻不是大阪商販之後麽?他一定清楚,一筆投資是幾十年後見效好還是現在見效好!”

“啊!”小畑敏四郎怔住了,他當然懂堀悌吉的意思:一旦二重橋以皇太子之師、未來帝師的地位引誘武田攻,那海軍派和印度派完全可以將計就計,直接把裕仁廢掉代之以明仁,現在就坐實帝師的位置豈不是比等待幾十年更好。

“陛下春秋鼎盛……”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維新以來,尚無先例……”

“所以有改革派、有保守派,誰擋在改革之前,誰就是改革之敵!”

“堀君……”一旁的山本五十六實在聽不下去,“慎言啊……你現在地位功績,已是前所未有,即便不急流勇退,也要考慮身後名。”

“山本君,我現在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只求大道,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伊藤整一肅然起敬:“願隨長官建功立業。”

“堀君,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山本五十六卻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告辭了。

“山本君他?”小畑敏四郎有些疑惑,山本和堀悌吉顯然不是同一個想法,堀悌吉為什麽還要找山本商議?

“沒關系,他的話不要放在心上。”堀悌吉仿佛看出了小畑敏四郎的困惑,“現在是改革的關鍵時期,必須爭取最大多數人的同意,如果我連山本君都不能團結,我還能團結誰?再說,事態並沒有惡化到這一步,我只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而已,陛下也好、山本君也好,都沒有明確反對改革,他們或是擔心步驟太急、步子太快,或是認為部分條款不妥,我也沒說我的想法全部是對的,也存在摸索、改進、討論的空間,但有一點不容討價還價——這些都是改革中的問題,可以一個個解決,不能以這些困難和不足為借口拒絕改革!”

還有一點堀悌吉沒有明確說出口:他定的策略都是後發制人的,他只說要改革,也提出了明確綱領,但並不是說這種綱領是不能變通的,更沒有把綱領完整公布過,如果有人願意跳出來,他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顯示決心。

皇族分封也好,行廢立之事也好,都是一種假設——誰要是完全當真,誰就是天底下最蠢的傻瓜。